说着他眼眶就红了。
他用病号服的袖子擦了擦眼角,输液的针回了血,血液正顺着塑料管往回流,“我都一个半截入土的人了,没两年好活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自我知道你生病的那天起,我就没有一天不痛苦的。当然,我知道你更痛苦,你痛苦了三十几年,我才痛苦两年,没什么好跟你叫屈的。但你能不能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原谅我这个糟老头子?”
陆时危依旧平静道,“您能吃能睡能演戏,这像快死了的人吗?”
陆敬华:“你……我……”
“既然父亲身体康健,那我就先走了。”陆时危不想再搭他,拉起温怀意转身就走。
走了很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陆敬华有些哽咽的喊声,他也没有一丝停留。一直走到医院大门外,他才松开温怀意的手。
“看来你的心意是白费了。”他对温怀意说,“现在去机场,还是休息一天再走?”
温怀意确实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是装病,但他觉得既然回来了,还是得解决他们父子俩的问题,不然真到了生离死别的那一天,未免太晚了些。便眉眼弯弯着道,“我想在澜城待一段时间,可以吗?”
陆时危知道温怀意在想什么,对他的心意很领情。他也知道父亲是想他,才故意搞那么一出,但是他就是很生气,或者说他其实非常抗拒和父亲相处,也不知道要怎样去和父亲相处,所以逮着父亲装病就本能地借机逃避。
陆时危犹豫了会儿,可看到温怀意如今爱笑的模样,想想他的创伤和遗憾,无形中似乎又有了力量。便道,“听你的。”
说是待一段时间,温怀意其实已经做好几年内都不回国外庄园的准备,他让守着庄园的管家把幸运送了回来,两人一狗又住进了湖景云庭的3201。
那期间陆敬华借着被气得头痛又装了一阵病,但陆时危完全不搭他,最后他直接从医院跑到湖景云庭来,拉着行李,来了就赖着不走。
还借着他以前对温怀意的好,总让温怀意给陆时危吹枕边风。可这枕边风哪有那么好吹?
陆时危如今虽然不会像以前那样情绪失控大发雷霆,但是温怀意知道他绅士的外表下是有情绪起伏的,比如温怀意一给老爷子说好话,甚至一提老爷子,那晚他就要遭罪。所以温怀意便知道自己经常惹陆时危生气,不然也不会把他折腾得够呛。
后来时间长了,陆时危大概气也消了,温怀意便顺着老爷子的心意跟陆时危提议,要不干脆住老宅算了。
陆时危经不住温怀意和老爷子两人磨,最后还是同意住进了老宅。
慢慢地,年深岁久,陆时危也习惯了身边有温怀意和父亲的生活。
后来有一年,陆敬华真的病危了,陆时危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跟父亲和解了。
多亏了温怀意,让他跟父亲过了几年有家的日子。
*
自陆时危回国后,陆铭沉就申请调到海外分部,这几年只有过年才回来,待几天又走。陆敬华葬礼后,陆铭沉又要走。
“留下来吧。”墓园里,陆时危看着陆敬华的墓碑说。
“不了三叔。”陆铭沉笑了笑,“我还是待在国外好。”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爱着我妻子?”陆时危看向他。
陆铭沉也不避讳,“嗯。”
陆时危:“这就是我让你留下来的原因。”
陆铭沉不解,看着陆时危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陆时危说,“面对,才能放下,重获新生。”
那天之后,陆铭沉留下来了。
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放下和重获新生,他就是想温怀意,觉得留下来也未尝不可。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学会怎么将爱意伪装成亲情。这样待在温怀意身边一辈子,也挺好的。
但天不遂人愿,一次应酬他喝多了,竟意外和好几年没交集的苏临溪滚了床单。
苏临溪那个疯子,竟然随身携带匕首,酒醒了在他身上划了十几道口子。
温怀意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值七夕情人节,他正跟陆时危在青竹居附近的溪边露营野钓。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好不容易改变的虐文剧情,竟然又要开始了。
温怀意握着钓竿,看着夜空中的茫茫繁星,总觉得下一秒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了。
于是扭头对坐在旁边的陆时危说,“我们睡觉吧。”
陆时危一看腕表,才9点。温怀意一向对没有自己积极,怎么今晚突然急了?
“才9点。你确定?”陆时危有些不可置信道。
“确定,来吧。”说着,温怀意就扔了鱼竿,拉起陆时危就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