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死样儿就来气!”他爸又吼他,“你妈去大棚地了,等你半天你不回来!赶紧给她送瓶水去!”
周宇宁闻言如蒙大赦,急忙去冰箱里找冰镇的水,从冰箱上层拿出了一瓶瓶底发黄的娃哈哈。
这瓶娃哈哈当然不是卖的矿泉水,是拿娃哈哈瓶子装的自家井水,天热了喝井水温嘟的不解渴,就装瓶里放冰箱镇一镇。
他上学带水也是带这样的一瓶娃哈哈去,还有同学误会过说他家果然开卖店的真有钱,天天喝矿泉水,他解释说不是矿泉水也没人信。
直到后来有天有同学拿起他桌上的娃哈哈问他:“你的娃哈哈怎么黄黄的?里边儿装的是糖水吗?”
“什么糖水啊,这是水垢吧!”另一个同学说。
被他说中真相了,那确实是井水装的次数太多,瓶子里有水垢了。
倒没有人嫌弃他的水瓶脏,班上同学绝大多数都喝的自带的井水,水瓶里多多少少都有水垢,那次之后大家才信了他喝的真不是矿泉水。
周宇宁拿出来这瓶娃哈哈,扭头朝他爸那边偷瞄了一眼,见他爸正嘴里叼着一根雪糕跟人唠嗑呢,没看他这边儿,急忙扭头回来鬼鬼祟祟打开冰箱下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拿出一根两毛钱的绿豆小雪糕攥在手里,背着身朝向他爸就要溜出门。
“站住!你手里拿了什么?”
周宇宁心里一凉,他爸已经三步两步赶了上来,一把夺过他手里藏不住的绿豆雪糕,“好啊你个贼小子,偷家里雪糕!”说着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得差点儿一跟头栽地上!
嫌不解气,他爸又追着他连踹了好几脚,嘴里骂骂咧咧,“叫你偷叫你偷!敢偷家里东西了!反了天了你!”
“我不是自己吃,是拿给我妈妈吃,她在大棚地里干活儿,热!”
周宇宁委屈极了,也顾不上自己被这携了雷霆之势的连环脚踹得生疼,眼巴巴地还想要回那根被夺走的绿豆雪糕。
“你还敢跟老子犟嘴!雪糕是留着卖的,都让你们吃了拿你卖钱啊?”他爸又要冲上来揍他,被店里两个叔叔顾客给一顿劝着拉开了,周宇宁忙趁隙,在他爸震天动地的骂骂咧咧中一溜烟儿跑了。
一口气跑出老远,确定他爸不会追出来了,周宇宁这才有空捂了捂被踹疼的屁股和身上,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
看了看手里,给妈妈拿的绿豆小雪糕没了,回不来了,只剩下一瓶冰镇的娃哈哈。
他只好蔫头耷脑地拿着这瓶娃哈哈心痛地朝大棚地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越想越气,哼!说绿豆雪糕要卖钱的不能吃,我妈在地里干活儿,太阳那么大那么热、干活儿那么渴那么累,不能吃!
那你一个大老爷们舒舒服服待在店里看店,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的,怎么就能吃呢?
说什么不能吃,只是我跟我妈不能吃,你跟你的亲亲大儿子是啥啥都能吃!
这叫什么?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周宇宁越想越气,一脚踢飞一个迎面朝他糊来的破塑料袋,好气喔!
可他敢怒不敢言,出来离他家小卖店老远了,才敢一个人对着空气气不过地小声逼逼赖赖。
可能真像他妈说的,他跟他妈命不好,摊上他爸他哥这样蛮横不讲道的一对霸王父子档,隔三差五地就要受他们一顿欺压平白受一顿气。
可谁叫这俩霸王哪个他都惹不起,只能忍气吞声。
不能反抗,不能还嘴,更不能试图跟他们讲道,因为他们根本不讲道,他们就是道。
要是胆敢挑战他们的权威,只会惹来他们更大的怒火,对他会很不利。
偶尔他妈妈在旁边的时候,他还敢弱弱分辩一句试图反抗一下,他妈妈不在他势单力孤不敢战。
但他妈妈很多时候也干不过他爸,也管不了他哥,别看他妈看着风风火火炸炸呼呼好像挺泼辣厉害的,其实干不过他爸,常常也要忍气吞声。
他妈也经常让他忍气吞声,让他多让着他爸他哥,说别跟他们一样的。
都这么忍气吞声了,还是隔三差五就要受那俩霸王的打骂跟邪乎气!
这个家终究还是他爸跟他哥说了算的,他跟他妈要在人家两个手底下讨生活,就得看人家的脸色受人家的气。
哎,周宇宁背着手望着天,叹出了一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沧桑郁气,许是这口气声音太大,惊得泥土道边歪脖树上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就飞跑了。
周宇宁一回神,连忙甩甩小脑袋,把郁气愤懑通通都甩出去!然后赶紧哒哒哒地跑了起来——妈妈还等着他送的水呢,不能让妈妈干渴着,他得跑快一点才行!
“呦,我老儿子给我送水来了。”他妈从自家塑料大棚里钻出来,瞅见他呼哧呼哧地跑来就乐了,“慢点儿跑!这坑坑洼洼的看着点儿水管子!”
周宇宁果然踩到水管子了脚下一滑一趔趄!
“就说让你看着点儿!急个啥!”
“妈你都渴坏了吧?快喝!”跑到近前,周宇宁急忙把娃哈哈朝他妈手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