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父亲太傅桃李天下,时常有学生携家眷上门拜访,彼时太傅府门庭若市。
沈意之很少见外客,但太子萧览不算外客,她常常碰见萧览,便要央着他陪自己玩,那时萧览身边还有一位哥哥,沉默少言,但因模样俊俏,沈意之也厚着脸皮央他也陪她玩。
也是被沈意之纠缠地烦了,萧览这一日带着自己的弟弟来太傅府上,便是萧钦枫,比沈意之小上三岁,也算年龄相仿,好歹能玩到一起。
好不容易有了个小伙伴,比自己个头还小,沈意之便起了歹心,大冬天的两个人去换上了下人的衣服,四只手冻成胡萝卜,在墙角扒拉着早已荒废的狗洞,拉着萧钦枫钻了狗洞,跑到街上去。
二人不敢跑太远,路边有糖葫芦小贩正巧路过,被两个小毛猴吓了一跳,沈意之跳起来抢了两根糖葫芦递给萧钦枫,扭头就钻回了狗洞。
萧钦枫在后面,迟钝了些,就被小贩抓住了腿。
但小孩子还是灵活,沈意之在里面拽着萧钦枫,小贩在外面拉着他的腿,萧钦枫灵活地钻进来后,却发现裤子留在了外面。
一阵子闹把院子里的萧览和萧勿引了过来,劈头盖脸斥责了萧钦枫一顿,关怀地问沈意之有没有事。
沈意之却只顾着糖葫芦,亮晶晶圆碌碌的,她没吃过,但萧钦枫爬狗洞的时候把糖葫芦弄脏了,她一见没法吃了,坐地上就哭了起来。
两位哥哥只当是萧钦枫欺负了沈意之,当即就让萧钦枫道歉。
萧钦枫不服,沈意之比他大了一个头,坐地上哭着还以为她才是那个妹妹呢。
他也想坐地上哭,但太子哥哥教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虽然现在没穿裤子,但他不觉得羞耻,只觉得不服。
“糖葫芦其实不好吃,酸得很。”十六岁的萧钦枫下了定论。
而沈意之到现在都不知道糖葫芦是什么味道。
后来萧钦枫还说了什么,沈意之没太听清,她也陷入了那时的记忆,仿佛已经封存了两个十一年那么久。
“孟幺幺是最乖的啦。”姐姐抱着她,读着小画本,哄着沈意之。
话本上讲的什么沈意之不记得,但想起了姐姐抱着她,在她脸颊上亲过来啃过去的感觉。
姐姐喜欢舞刀弄棍,是家里性格最外放的一个。
她还有个哥哥,是容貌清俊的翩翩公子,当初能看上莫允修,很大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些许哥哥的影子。
哥哥的夫人也是极其温柔端庄的女子,嫂子从商,喜欢从外面带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给沈意之,“孟幺幺,这个九连环你解开的时候,哥哥嫂子就给你买糖吃。”
沈意之不稀罕糖,但她没吃过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好!你解开以后,嫂子悄悄去后门给你买一桩子糖葫芦回来,不告诉父亲。”
父亲也不是过于古板严苛的父亲,他会纵容沈意之吃一些爱吃的东西,所以沈意之才会在八岁时就胖成一个团子。
“幺幺,记得吃完东西就去看会书,知识能使女子容貌昳丽,看看你嫂子,就是因为书读得多,才有本事,又漂亮。”
“你姐姐就是因为书读少了,才长得像个粗糙男子,你长大想成什么样?”
沈意之从背后架在太傅身上,“我长大,想去卖糖葫芦,不需要漂亮。”
太傅的头发已经花白,但身形还是矫健的,他一听沈意之的话,从座椅上起身就要打沈意之。
沈意之就跑到哥哥面前去,钻到哥哥嫂子的背后。
骤然腾起的火光突然拦在她面前,将她与兄嫂父亲之间烧出一道天堑。
她还记得火光中,哥哥嫂子面对拥抱着,眼中都是泪,她后背猛然被人砍了一刀,姐姐冒死与那人拼杀,将她从当日那狗洞中推了出去。
沈意之疼得快晕过去时,看见狗洞的那头,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太子萧览身边那个容貌俊俏的哥哥,见他朝自己跑过来,沈意之就晕了过去。
“那时小姑娘背上被人砍了一刀,皮肉绽开,估计是活不成了,哎……”萧钦枫说着,沈意之后背也开始发凉,那日,萧钦枫竟然也在现场。
“诶?话说到这里,朕瞧着兄嫂,长得不像沈侍郎,倒是跟那小姑娘更相像些呢。”
他说这话,却是看向萧勿。
萧勿伸过手,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沈意之冰凉的手。
“陛下慎言,意之长得像母亲。”
萧钦枫像是有些尴尬一般,自嘲一番,“哦,呵呵,是,是朕说错话了,来,快吃饭呀,一会凉了。”
沈意之无法阻止自己身体的颤抖,她上一世不曾知道,原来自己离危险竟这么近过。
“不过,那姑娘若还在世,说不定也与兄嫂一般,如此端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