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龙,地处云贵行省南部边陲。本是一个小城,原名安隆,但因为永历帝来此,因而被秦王孙可望改名成为安龙。自永历六年二月,永历帝驻跸于此,到现在也不到一年。这也是永历帝在两广行省最后的势力失败后,不得不退回到云贵行省,才得以保存,永历朝与秦王孙可望之前极限拉扯之后的事情。永历帝乃是明神宗朱翊钧的嫡孙,桂端王朱常瀛之子,崇祯朝被封为永明王。在隆武元年,其三兄被封为桂王,但在次年因清军追剿惊惧病亡。隆武朝覆灭后,他作为第四子,神宗最嫡系的血脉,在两广总督丁魁楚和广西巡抚瞿式耜的拥戴下即位。虽然期间发生了绍武政权的风波,但最终大多数在抵抗明军承认的,还是这位四处逃窜的“走天子”。直到原明军势力损失殆尽,反正的金声桓,李成栋等人相继阵亡,这才被迫与之前看不起的大西军开始合作。饶是如此,也是到了桂府陷落之后,才真正被大西军一手掌控,成了孙可望的控制的傀儡。永历帝今早起来就觉得似乎有事情要发生,果然到上朝的时候,文武序列,内阁首辅吴贞毓便奏报道:“秦王孙可望十日前,于沅州城遭遇清廷暗探张胜刺杀身亡!”说是个朝堂,但其实面积不大,几个内阁官员就站得满满当当。此刻很多六部尚书,多是遥领,跟随着永历帝的重臣并不是很多。而且在这片地方,商议事情来,自然也是一些臣子都会参与进来。江西道御史周允吉面露喜色,立刻拜道:“圣上,有乃先祖庇佑,我等可以尽快安排事宜,派人接替东征入湘事宜要紧!”此番话一出,引得下面的群臣议论纷纷,仿佛往日的憋屈,在此刻得到了伸张。而立在一旁的太监庞天寿咳嗽一声,顿时下面安静下来。他心里骂道:“安排人负责东征入湘,不就是想接管部队吗?你们当大西军的人都是酒囊饭袋不成,能够奏到这里,自然是有了定论的,只怕这个定论,会出乎你们意料。”他开口道:“陛下,秦王薨逝,前线部队群龙无首,是否可以擢升一批,以示皇恩!”而他的死党马吉翔也是附和道:“秦王之下骄兵悍将很多,需要安抚为上,否则一旦投敌,大好形势会毁于一旦。”文臣之中大多数都瞧不上刻薄的孙可望,他拨付给安龙朝廷的财货,竟然只有区区几千两,完全不包括这个小朝廷其他人的俸禄。这些朝臣的俸禄,还需要永历帝经常接济,才能勉强度日。而就是这些财货,还需要经过孙科望安插的安龙提督张应科的手。因而大多数从两广逃过来的文臣,极度讨厌孙可望。而身为吴贞毓的嫡系,大理寺少卿杨钟立刻驳斥道:“荒谬,秦王跋扈乖戾,矜功自伐,其属下也多为持功自傲之辈,流寇习性,难以根除!本应申饬其无状,岂可妄加丰赏。”吴楚党争之时,吴贞毓和马吉翔没少交恶,此番更是为了反驳而反驳。马吉翔也没有再反对,在他看来,这些人反对也没用,还是需要看外面将领都眼色。一旦对方放任清军不管,这一路上的各型各色的明军,肯定会望风而降。当年在越州府就是如此,李成栋,佟养甲几千兵马,就能吓得永历帝魂飞魄散。此刻门外忽然传来响声,却是一个全副盔甲的武将,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他全身灰尘,有些疲惫,但神采未减分毫,似乎过来要办一件大事。他直接上殿,弯腰行礼,然后缓缓起身,扫视全场道:“首辅,诸位学士,今日我郑国来,正是为前线将士讨一个封赏!”翰林院检讨蒋干昌怒不可遏,骂道:“竖子敢尔!圣上在此,自有定夺,岂可讨要封赏!”郑国看了一眼永历,此刻他已然退到群臣背后,遥遥观望。郑国鄙夷道:“秦王为国捐躯,岂可没有封赏,那让这些还在两湖拼命的将士,岂不是心寒?各位岂不见,清狗的三顺王,对我们逼索甚急,他们可都是昔日我朝的臣子。”大厅之上,顿时一片怒骂之声,飞沫如烟,看的台上永历帝旁,司礼监秉笔太监庞天寿也有些狐疑。他一直是与孙可望勾连,作为永历朝的内应,但此刻孙可望身死,自己也要在前线选一人攀附,才可保日后地位。否则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于是他大声道:“郑指挥使,有什么条件,可以呈上来看看,皇上自有定夺。”此番缓和局势的做法,也让永历帝投来感激的眼神。在他眼里,万一激怒了郑国,他可能会痛下杀手。“那好!”郑国将自己怀中的一卷奏折直接扔了上去,啪的一声,掉在庞天寿身前。这番操作惹得庞天寿刚想发怒,但想到这厮在孙可望死了还这么嚣张,这不是说明,他找到了靠山吗?那秦王孙可望的那几万军队,岂不是又有主了?他不禁看向台下的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暗骂:“怎么这么重要的消息也不传过来?”,!马吉翔不着痕迹摇摇头,这意思再明白不过,此刻不要犯浑,低头为好。庞天寿拾起奏折,只是扫到第二行,就惊住了,这个人他是万万没想到。永历帝见他有些迟钝,便催促一声道:“快念吧!”庞天寿头皮发麻,这还能念吗?念出来,岂不是就要给封赏了,如果不给,到时候大家怎么下台,难道真要逼的那位造反吗?不过这似乎不符合那位的一贯表现,往日他都是十分拥护朝廷的,怎么这会,却是要成为下一个曹操,司马懿的节奏?只是这一迟疑,手上的奏折被台下不远处的首辅吴贞毓一把抢了过去。“不可能,怎么是他?他们不是势不两立吗?”吴贞毓的这一声轻呼,立刻将全场的声音压住。“元声,怎么回事,难道是谁造反不成?”身旁的光禄寺少卿蔡绩不知何时站到了跟前,一边询问,一边凑过去看。“秦王孙可望请加封太师!其子袭爵秦王!”好家伙,一口气要了一个三公之位,简直是无以复加,而更过分的是他的儿子,竟然不降格袭爵。“逆贼!”“呸!”“此等大奸大恶之辈,请圣上下旨,挫骨扬灰!”这一句立刻惹起了众人怒火,不住的骂道,一时之间,这小小的安龙朝廷,成了一个菜市场,不少文官更是想直接刨了孙可望的坟。而蔡绩的第二句让全场鸦雀无声。“请封西宁王李定国为晋王!”众人心中皆浮现出一个人,西宁王,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在这次孙李之争中死了么?难道传闻有误?即使有误,那他怎么成了最大的赢家。孙可望手下的那些骄兵悍将,怎么能容得下他,他到底许诺了什么?随着蔡绩后续的一个个念出,众多大臣也不觉得奇怪了。白文选请封巩昌王!冯双礼请封庆阳王!马进忠请封武昌王!剩余诸人,公,侯,伯一大堆,洋洋洒洒几十人之多,这一下子就多了四五十人的爵位,涵盖了孙可望和李定国的大部分下属。此刻江西道都御使周允吉泣声拜倒,俯地高呼:“陛下万万不可,此等封赏,皆出自一人之手,而非陛下,将来众将士也只会依附于此人!”一句话将这个封赏的性质暴露在眼前。这份封赏是靳统武连夜赶制的,涵盖了很多人,而李白也是看了一眼,皆是对以后有用之人。值此非常时刻,白天让人神服,那这份封赏,这让这些人心服。他甚至还提升了几个,包括靳统武的平阳伯,张虎的汉川伯,还有李定国的心腹高文贵,也被加封为广昌伯。大西军宿将,孙可望嫡系,李定国心腹以及其余明军势力,都有照顾到。希望,利益,两者已经具备,剩下的就是胜利了。这份封赏发出,只要后续胜利不断,李白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这是靳统武一夜奋战之后的感概。他将最后奏折交由郑国,传达给永历朝廷。一路上身为指挥使的郑国,十分感叹当晚西宁王的接见,他似乎对自己的事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和秦王孙可望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西宁王面前,自己完全不敢有反抗之心。他相信即使自己远在安龙,西宁王也有办法解决他。当日孙可望心腹张胜的发疯,他差不多亲眼目睹,这么诡异的事情,怎么就西宁王到来之后发生了,太奇怪了。但这一切事情最大受益者就是他,这就解释的通了。而这本奏折,最后的名字,正是他!朝廷诸公,怒骂之声不绝,但都不敢提那人的名字!郑国怒喝一声:“呔!”拔出利刃,滋滋的响声顿时镇压全场。“皇上,前线二十万将士枕戈待旦,正准备进攻潭州府,只要皇上封赏到达,不日就将克复潭州,鄂州也指日可待!”此言一出,吓得众多文臣噤若寒蝉。众人这才意识到,李定国在吸收了孙可望的势力后,已经到达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二十万将士,几乎可以说是如今永历朝的全部军队了。此刻一直未出声的福建道御史胡士瑞,上前一步,肃穆严谨道:“陛下圣安,还请速速封赏,以全前线将士报国之心!”永历帝在听过那一大串的封赏之后,哪里不知道事情严重性。但如果不封,眼前杀气腾腾的指挥使郑国,肯定是不会放过现场的诸位,那自己到时候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一个?郑国锐利的眼神如一把刀,盯着自己。永历帝腿有些软,第一时间便想逃。但这里是大西军的天下,提塘官张应科没准早就是对方的人了。形势逼人,永历帝不得不使了个眼色给庞天寿。庞天寿会意,尖声道:“准奏!请内阁首辅吴学士,商讨具体事宜。”郑国哈哈大笑,丝毫不在意现场诸公仇恨的眼神,拱手道:“多谢圣上!”他随后一挥手,门外一群杀气腾腾的军士冲了进来,立刻将混乱的朝堂,分成了两半。而一旁还在看热闹,思虑着如何讨好晋王李定国的马吉翔。被两名军士像一只小鸡一般,拎了出来,扔到了御前。马吉翔求饶声还未发出,寒光一闪,人头落地,血迹四溅!“皇上,马吉翔勾连清狗,意欲将圣上献给清廷,晋王查阅属实,特命我斩杀此僚!”:()命运如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