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熟悉的声音。白晓笠感觉有人在自己眼前挥动胳膊。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是谁,却始终是模模糊糊的轮廓。她的眼睛又严重了不少,原本还能看清楚颜色,现下却无论看什么都带些白色。“能看清我吗?”看不清了,但听出来了。“耿公子,多谢了。”“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有缘倒是真的。”鼻子处闻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嘴巴还没有碰到,脸就皱了起来。“这是…什么…咳…”苦的她一闻就想吐,好在忍住了,只是轻咳一声。“良药苦口,对你来说是救命的,你喝不喝?”白晓笠沉默了。随即半坐起身,接过了汤药。比闻到的更苦,苦的她胃里都在抽搐。“可不兴吐,吐掉就没作用了。”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腿塞在了她嘴巴里。嘴巴下意识的咀嚼,很快就将一只鸡腿啃食完了。苦涩的味道没有了,反而是从腹部窜起一股热意,热的她直冒汗。“我…怎么了?”想要动手从被子里出来,却被耿某人点了穴道。“你饿了多久?上次分开就告诉你要好好养身子,怎的不听?”耿某人甚至将被子紧紧裹在了她的身边。“就这样待着吧,睡一觉,睡醒了再说。”白晓笠张了张嘴,耿某人又点了她身上一处穴道。这下,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没得选,耿某人离开了,她只能如同木偶一般躺在床上。不知何时,门被打开,钻进来一道小小的人影。“姐姐。”是陈素,可惜她张不了口。“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白晓笠没反应。她倒是想有反应,可惜她连运转内力都做不到。片刻后,陈素小小的身子钻进了被子里,还贴心的裹了裹被子,一丝气都透不进来。她只感觉腹部的热意源源不断,加上盖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热的不停出汗。“姐姐你的身上真暖和。”陈素紧紧贴着她的身子,没一会便睡着了。白晓笠只得心底叹息一声。她快要热死了。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里,她也感觉身上不时在流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地上,“嘭”的一声将她震醒了。耿某人伸手贴在她的额头上片刻,随即收回了手。“等什么时候冲破了穴道,就自己起来沐浴吧,我给你打了一大盆滚烫的水,相信时间足够了。”于是她便开始努力了。陈素依旧睡得香甜。一盏茶后,在她的努力下冲开了一处穴道。首先便是张开嘴巴急促的喘气。她真的好热,热的她一头长发都粘在了脸颊边。一炷香后,身体可以轻微的动作了。再过一炷香,终于将穴道冲开。下意识动作,将身上厚厚的被子掀开,略微好了几分。却忘了,陈素还在一旁。模模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姐姐,你醒了。”“抱歉,我忘记了。”陈素摇摇头,转过头,双眼发亮。“有一大盆水,姐姐,我也可以洗洗吗?”白晓笠拍了拍她的头顶。“去吧。”“姐姐也一起来。”也幸亏耿某人准备的盆够大,容得下一大一小都挤在里边。陈素在给她洗她的一头白发。小小年纪,似乎颇为熟练。白晓笠不禁好奇,于是开口发问。“当然啦,我经常给蓉儿洗头发呢,要保护好蓉儿。”“你为何叫她蓉儿?她不是你的娘亲?”这话好像把陈素问住了。手上动作不停,陈素支支吾吾起来。“是…是娘亲,也是蓉儿,就是蓉儿。”好吧,她又何必在意一个小孩子的话。一大盆水,她们进来的时候可说一句烫,出来的时候水已经只剩余温。“姐姐,你慢一点。”陈素扶着她的右臂,不让擦干的右臂碰到水。白晓笠哭笑不得。“小丫头,你把我当废人吗?”“姐姐身子骨弱,要多多注意。”陈素小脸上写满了严肃,照顾着她起身穿衣。还从来没人这样照顾过她,白晓笠的心中不由涌上一丝暖意。临了,陈素拽着她坐在床上忙活了半天,将她的一头白发扎成了两个丸子。“姐姐,这屋子里有好多炉火,这里暖和,以后我睡不着可以来找你吗?”她看不清,看什么都带着一丝白茫茫的视野。仔细观察片刻,原来屋子里放了许多的炉火,难怪她捂着被子不停出汗。“你的娘亲呢?”“蓉儿和奶奶在山下,和那几个女人吵架,我害怕。”陈素抱住了她的胳膊,缩在她的怀里。“我害怕人多的地方。”白晓笠沉默一瞬,左手轻抚她的后背。,!“你去和你娘亲道一声平安吧,这里的房子也不是姐姐的,等会姐姐去找你。”陈素用小手勾住了她的手。“姐姐,我们拉钩,跟你一起睡觉,不会做噩梦。”“你经常做噩梦吗?”陈素点了点头。“蓉儿不说,我也知道,我会吵醒蓉儿,第二天蓉儿眼圈就黑了。”这话让白晓笠有些意外。即便是做噩梦,如她一般,也会猛的惊醒。听陈素的话,她做噩梦不会惊醒吗?于是左手动作下意识的探了探她的脉象。是自己上次疏忽了?脉象一片稳定,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好,姐姐会去找你的。”还是要找个时间,问一问陈蓉儿。一大一小出了门,耿某人就坐在山崖边上。“姐姐,我走了,你忙吧。”陈素道一句话,也不管她的反应,径自低着头跑了下去。“不必追了,这山不高,山脚下那几个女人都在,不会有事的。”耿某人阻止了她的动作。破空声起,她左手动作接下了飞来的事物。是个酒葫芦?“效仿古人,月下对饮,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啊。”白晓笠摸索片刻,坐在了山崖边。“你的眼睛?”“我也不知,莫名其妙就看不清了。”白晓笠抬起头,想要看到月亮。可惜她的视线一片白,什么都看不清。“可能快不行了吧。”与耿某人碰一下酒壶,各自灌一口酒。“你学会如何养身子了吗?”白晓笠沉默片刻。“学会了。”“希望你这个病人能听大夫的话。”接过耿某人递过来的鸡腿,啃了几口。他好像很喜欢吃这土里挖出来的鸡。“我…该是不会放弃了,我会挣扎的。”“那便好。”耿某人轻笑几声。“这屋子便送给你了,可惜我还没住几天,就又是修房子又是伺候人的。”“修房子?”耿某人再与她碰一下酒壶。“你都躺了一月有余了,占了我的屋子不说,身边还带着那么多的拖油瓶,我不想办法安顿她们,她们就天天吵架,属实扰的人头痛。”白晓笠失笑。她都不知道她躺了这么久。“抱歉了。”“无妨,你帮了我大忙。”耿某人灌一口酒。“那把火放的好,把巫医的老巢烧了个一干二净。”“巫医?”“你不知道?”耿某人撇她一眼,随即开口解释。“知道什么是紫河车吗?”白晓笠摇摇头。“胎盘。”白晓笠侧目。“还是赶考之时无意间发现的,荡寇城宴请之时,那些当官的桌子上,每人都有一道。”她又想起了那日生吃人的场景。“然后呢?”“然后不就调查,就听一个别人嘴里的傻子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傻子说,传闻中几十年前有一人自称巫医,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断肢可重生,被人用刀刺进心脏都不会死。“世上真有这等人?”她又想起了那人,被她一剑捅穿腹部还有余力打她一掌。“信则有,不信则无,终也不过戏弄人的把戏罢了,不然为何这等人会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耿某人再与她碰一下酒壶,一壶酒快要见底。“不过哪日那人打你那一掌倒是有几分不死不灭的意味在内了。”白晓笠再度侧目。“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她有些手痒了,她那借助人体惯性的剑法,一直没有好的对手与她切磋。掌柜的武功太高,几招便能制住她。伙计们武功又太低,三个人加在一起都拦不住她。“呵。”轻笑一声,耿某人摇摇头。“高,低,只看你如何定义,说起来,那个傻子还是你的熟人。”两张面具扔了过来,白晓笠接过,用手轻抚上边的纹路。一张是哎呀咧嘴,一张是咧嘴大笑。“二狗子,他过得可好?”“好,好的不得了,在一个大户人家里当管家。”二狗子都能当管家了?这荡寇也当真是个有趣的人。白晓笠轻笑一声,戴起了咧嘴大笑的恶鬼面具。“原本有三张,还有一张,不露声色,略显锋芒。”知道她看不清,耿某人给她描绘了那张面具。“可惜被一个老和尚给抢去了。”“老和尚?”“是啊,怪人,身穿如乞丐,偏偏还是个和尚,武功又高的厉害,跟我斗了几招摸走了一张面具。”“不知耿兄可愿与我切磋一番?”耿某人轻笑出声。“毒女,我落榜了,感情也出了问题,如今只想一个人躲起来喝喝小酒。”白晓笠沉默了。“似你这般,也会求之不得?”“求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耿某人苦笑一声。“在别人眼里,我不过一介落魄书生,整日吃不饱穿不暖,那姑娘不愿跟着我也在情理之中。”这话,让白晓笠回忆起了与娟书琴分开之时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吃不饱,穿不暖。原来是这样吗?细细回想,整日带着她露宿山林,她本就是一教圣女,也在情理之中。“唉!”耿某人的叹息声惊醒了她。“为何叹气?”与他碰一下酒壶,饮下最后一口酒。“美人在侧,却只想着另一个美人,岂不可惜?”白晓笠失笑。“我也算美人?”“自然,美丑只在心中,不在外表。”耿某人侧目望她一眼。“你别说,扎起来头发,倒是有几分美人模样了,你也该多打扮打扮,别像个疯子一样。”白晓笠被这一番话逗得笑个不停。“公子说话,当真有趣。”“那小丫头等了你很久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耿某人起身,望了望身后。白晓笠转过头,模糊间小小的人影跑了过来。“你去哪里?”“鸠占鹊巢,鹊住树上,这叫山人自有妙计。”“毒女,人的一生,路还很长,莫要轻言放弃,你我就此分别,他日江湖再会。”一抱拳,耿某人轻笑一声。“不妨换个生活方式,好好看一看这世间美景,莫要被仇恨遮蔽了眼界,待你痊愈之时,期待与你的切磋。”话音一落,脚步一点地面,就此高高跃起离去。只是听声音,也明白,自己的轻功远不如他。“姐姐,人也会飞吗?”“丫头,人怎会飞?”将陈素的身子甩在背后,白晓笠高高跃起,跃下矮山。背后的陈素吱哇乱叫不停,白晓笠却没了烦闷的感觉。也许,是该换一种生活,即便她也不知还能活多久,也不该放弃这时不时出现在身边的美好。几日后,小小的矮山之下,立起了一块牌坊。无名小村。“姐姐,为何叫无名小村?”“姐姐的家乡,就叫无名小村。”陈素跟在她的身边,望向她的背影。及腰的白发随风乱舞,咧嘴大笑的恶鬼笑的张扬。无名小村,再度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这次,她不再是那个旁观者,她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她切身的参与到了其中。加上她自己,不过五户人家,磨合期却是很长。村子里没有男人,多是妇人和不懂事的小孩子。她曾问起自己想要保住的那个孩子,陈蓉儿告诉她,几人带着她逃出火海之时,那男孩子已经倒在她的身边断了气。至于那个疯女人,被她左手两指刺穿了脖子,当时众人都吓坏了。除了她和刘奶奶,剩下的三户人家都在背后言她是个怪物。白晓笠沉默。陈素说她会救人,到头来,她还是只会杀人罢了。:()问剑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