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打住,今日乏了,明天再看。”
程念迅速挣脱,倒掉洗脚水,洗手擦干,爬上楼梯,躺在床上,紧绷了一天的身体得到舒展。
望着头顶上的深色床帘,还能依稀透进室友们的灯光,程念睁着眼沉默地凝神聚在一个无实物的白点上。
良久,透进来的光逐渐变暗。
她起身从床头的摸出那本发旧的本子,将那卷钱一一展开夹在里边。总共十张,定是她外公在车上,趁她头脑发晕时塞进书包的。
她随意翻动本子以图夹得均匀平整,翻找要夹的最后一处时,停在了令她至今遥想仍记忆尤深的一页。
上面写到:
“这一定是有史以来本人说话最大声的一次。”
——2013年9月30日凌晨
字的旁边还画了个彩色大喇叭。
她仔细回思过往,这个记录依旧保持。
纪予生那天在教室里同她说的话,不知不觉间于她内心那颗坚硬的种子壳面敲开一丝缝隙,然后在往后的时光里悄然滋养成参天大树。
***
程念听到他那松弛又保有距离的那句“天色挺晚了,那你怎么还不回家?”
不知为何心里有了种莫名的底气,挂回帕子,嘴上又是故作遮掩的心虚:“现在就回。”
她扬了扬下巴,却又不敢看他。
他俩前后脚出门,程念站在高处的教学楼眺望,远处平日里留下打球的操场都已经空无一人了。
灰色的水泥路面上的两人,隔了半边马路距离,状似萍水相逢的路人,各自静默地走着。
校门口外是个T型大道,直走是到公交车站乘车,向左是往城镇里走,向右是大部分学生老家方向。
她像往常一样,左拐出去就闻到阵阵熟悉又浓郁的烟火气息,不似摩天大厦楼高百十层,只三五七层的住房里满是生活的味道。
“汪汪汪!汪!”一只矫健的灰白身影仿佛踩了风火轮,地上托着一根绳,从未名巷道里钻出,摇着尾巴直冲程念奔来。
“好了发财。”程念揉了揉围着她打转的活跃狗头,拉住绳悄无声息地把它和同纪予生隔开。
发财是程念家在零几年的时候遭遇过盗窃后,家里给喂来看门的,那时候她还小没什么记忆,只记得被盗窃的第二天,奶奶就去乡下亲戚家随便拎了一只,不是什么那时炒得火热的藏獒之类的品种狗,但它特别活泼好动且调皮,是她弥足珍贵的童年快乐回忆。
纪予生倒是逐渐走得近些,他站在路边的常青绿化树下发问:“是你家的?”
“对,名字叫发财。”程念点点头,没想到他会好奇。
发现程念跟陌生人讲话,发财一边使劲想要往冲纪予生身上扑,一边朝他凶恶地吼叫。
程念赶紧制止即将要“脱缰的野马”,连忙安抚发财激动的情绪。
就在发财的嘴靠近纪予生脚边试探之际,他却站地得稳如泰山丝毫不惧,冷不防地冒出一句:“挺可爱的。”
仔细斟酌了他的语气语调,发现他确实是表达的字面意思,程念招呼发财乖乖蹲下,有些尴尬地道了声谢。
“我要进去了。”程念牵住绳,指着斜后方的小卖部门市口边说边退。
纪予生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回了一声“好”便不再停留树下,迈着步子朝上街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程念像是被施了魔法定在原地,耳畔传来一阵宛若扬铃打鼓般熟谙的呼喊声:“纪予生同学,能不能加个Q。Q号?”
程念反应过来,是她自己的声音,热潮迅速涌上面颊,绯红滚烫得吓人。
此时此刻,她突然希望有个地洞能赶紧让她钻进去,只不过当这声喧哗喊出口之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纪予生听到高呼后站定脚步,愣顿了几秒,再转身面向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单手划弄着什么。
她佯装镇定地用微凉的手压了压脸颊,然后赶紧小跑过去向他辩解:“是这样的,我们有个班群,杨老师有时会临时通知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