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校团委平时开会,要求必带纸笔去,美其名曰叫做记工作笔记,就算是带着作画也是要带,团长也绝不可能例外。
窗外,学姐在她那巴掌大的便携笔记本上写了一串数字,依着折痕撕给纪予生。
伴随上课铃声,纪予生接下,点了点头,两人做别。
他径直走进教室,顶着围读团成员们的注目,路过李星月桌边,李星月几欲开口,程念紧抓她的手臂,细微摇头制止。
科任老师接踵而至,站在讲台摆弄PPT,不时扫视下面的学生。
李星月和程念桌上中间一直摆有折叠镜,透过那一方镜子,只见他屈腿踏进座位,骨节分明的手将那页纸夹进桌面上的书里,然后收进桌肚,再精准摸出本堂课的课本随意地翻看。
在他身上,从始至终都透出一种超出这个年纪的淡然和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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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程念再次给李星月强调,让她不要因为好奇造成莽撞,李星月嘀咕了几句听话作罢。
程念又拿着那张家庭情况信息确认表,找剩下遗漏的同学挨个确认。
名单的最后一位同学便是纪予生。
程念从后排穿到他身后,看到他在临摹语文书文言单元里的画,画得很有古韵,她不忍心打搅,并看得很有兴致。
还是他先行发觉。
他收了山峦的最后一笔,抬头看她。
对视的那瞬间,空气仿佛静滞,他见程念没反应,习惯性转了下笔。
“嗯……这里有个表需要填一下。”程念顿了顿,将表递上去,在他准备继续作画之前。
为什么说是填,而不是确认。是因为表上除了他的名字,其他基本信息都是空的。
他接过,垂眸填写。
字迹似铁画银钩,一笔一划遒劲有力,既有章法,又不失志趣,显然是打小练过。
程念有点字控,对字写得好的人天然会增添一层滤镜,特别是她完全学不来的那种字,纪予生的字已然位列其中。
她努力想探寻,同样的工具,为什么写出来的字差别能那么大。
观察他握笔的姿势,五根手指和一支普通的中性笔,怎么组合出来都绝对算不上特别。要说力道,她也拿不准,缘由是她难以将那青筋暴起的理由单单归结为他写字的力度。
他的肤色是冷调的白,青筋如图腾脉络在掌背展开,随着笔画的书写,也不断勾勒那隐隐起伏的图腾脉络。
当程念意识到自己注意点跑偏的时候,是纪予生停下手里的笔,盖上了笔帽。
她赶紧拿起他桌面的表,撂下一句:“打扰了。”就准备开溜。
他抬头:“不打扰。”
程念回了他个礼貌式微笑,快步出了教室,往班主任办公室走。
上了楼梯,她才放慢脚步,看向手里的表单,纪予生那一排信息是最短的、字最好看的,她认真看完了他手写的每一个字,甚至是电话号码阿拉伯数字。
不再是教室里各种单个笔画,而是笔画凑成字的所有内容。
而她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太常见的状态——他的监护人信息关系填的竟然是姐弟。
程念心中闪过一瞬酸楚的刺痛,仅仅是假设去试图感同身受便已如此,无法想象他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她头脑混沌地敲响办公室敞开的门进去,出神地将表递给班主任杨永峰。
看着班主任的大嘴张张合合,却听不进去一个字。
杨永峰用手背指关节敲了敲红漆木板桌面,程念这才有点回神,视线从窗外的蓝天中的飘云移到桌面堆起的练习册,再到杨永峰敲过的桌面位置。
“怎么,想着放假走哪里耍,吃好吃的喔!”见她呆愣,杨永峰打趣。
“没有。”程念摇头。
“耍是可以耍,还是要先把事情完成了。”杨永峰又给她说了一遍:“就我刚刚说的,黑板报今天抽空就办好,下午要来检查。你有经验噻,多喊几个人一起弄,几下就弄完了,弄完了再慢慢耍。”
“嗯。”她本来情绪就比较低迷,多了任务越发加重,敷衍都懒得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