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已近崩溃边缘,再无法维持情绪。
阿筝默了默,只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待到好一阵后,小秋方才平静些继续道:“隔日,就传来父亲于牢中自刎,身边是以血写成的认罪书。”
“自父亲认罪的消息传来,娘便一日比一日沉默,她不再去敲登闻鼓,不再去市集喧闹之处告诉众人,血离花无毒。”
“即便这样,阿姐也迟迟未归。娘知道,阿姐再也回不来了。”
“半月后的一个夜里,家中药房遭贼。娘起身去查看,却发现贼人已跑,匆忙间只留下了一个令牌。虽不知他们在找什么,娘却知道,这里不能继续待了,于是带着我乔装打扮一番出了城。”
“可是,他们来得太快了。”
小秋神色痛苦,闭上眼睛,“我们逃到江边,还未来得及渡江,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娘将我藏在芦苇深处,自己欲往深山里跑吸引视线。才跑不远,那队人马就到了。娘被他们抓住百般折磨却绝不出声。”
“我知道。”小秋浑身颤抖,“我知道的,她是怕我忍不住出来。”
“那些人全是人渣,为首之人看我娘怎么都不愿开口,就令人一根根折断娘的手指、踩断娘的脚筋。”
“他们全在笑,甚至还……欺辱我娘亲……”
“娘不堪折磨,受辱而死,死前也未曾再看我一眼。为首之人眼见不好,便下令搜查附近。我躲在水中,眼看着他们将娘的尸体随意践踏。”
“他们是在逼我出来……”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日后寻仇才不会少认那六人。”
“他们搜索了两个时辰便放弃离开了,娘的尸身被他们随意丢在那里。”
“他们走后,我仍不敢出来。娘以前说过,越是危难之时越要保持冷静。我在水中呆了一夜,果然看到他们再次返回查看。”
小秋捂着脸,有些稳不住身体了。阿筝扶着她靠在床沿上,冷声问:“后来呢?”
“后来,确认他们真的离开,我便从水里爬出来。”
小秋自嘲一笑,“冻了一夜的手脚真是不听话,娘离我好远,我怎么爬也爬不到娘的身边,甚至无用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山中,我被一老妇人所救,娘的尸身已焚烧干净。”
“三年后,老妇人年老去世,我便进了宫。”
小秋本欲继续诉说自己进宫所查之事,却被阿筝阻止。
对方动作轻柔地扶她躺下,又跳下了床,拿来面帕仔细地替她擦拭泪痕,“我知你自白骨中走来,心无所依,夜不能寐,唯有血恨灌溉方可开出一条活路。”
“然今时今日,你我皆为浮萍,旁人只知它飘零不定,又怎知江河湖海,浮萍随处卧生根。睡吧,待你醒来,我仍在这里。”
小秋因而怔住。
这些话语如同一根轻羽拂过她的身躯,却解了她的枷锁。
于小秋眼中,房中的一切摆设像是都化为虚无,只剩些皓光如星般洒落在公主身上,应着她的话语缓缓勾勒出一幅天清水静的画卷。
无纷争,无阴暗,无喧嚣,无桎梏。
小秋就在这股安慰中沉沉睡去,她知道,此时很安全。她太累了,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着无人理解的寂寥,只容她此时软弱片刻,待她醒了定会回护公主。
……
阿筝悄声出了房门唤来小陶子。
怀秋宴上惠妃要动手一事,阿筝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计策,只是还需准备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