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京兆府时下最兴的发髻,不等李玄玄照铜镜,雀儿又不假思索地从妆奁里挑出钿头金钗、凤头步摇插在发髻上,与她今日绾的发髻相宜得彰,恰到好处。
敷粉、抹胭脂、贴花钿、描口脂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禁让李玄玄怀疑雀儿之前真是在三哥身旁服侍的吗?
但不得不说,人各所长,雀儿的确是很擅长做这些。
李玄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差点儿认不出来。
这次的装扮与夜宴时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韵味,镜中的人儿面如朝霞映雪,黛眉如烟,眉心间的一点花钿为那双灵澈桃花眼增添一丝妩媚,宫婢们直叹长公主有当年窦太后风范,艳丽惊人。
雀儿得意的鼻子都快仰到天上,仿佛那些夸赞都是在夸自己一般,她拉着李玄玄转了一圈,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长公主样貌艳丽,虽压得住满头珠翠,但毕竟年少,这身打扮还是太过成熟了些,若能用什么发饰中和一下······”
她冥思苦想一番,忽然眼睛一亮有了办法,在宝匣里翻找了半天,掏出一支翠绿色的绒花发簪,又纳闷地向身旁一位女婢问道:“应莲,今早我分明是放了几对扬州进贡的绒花在这匣子里,怎么这对翠绿的只剩一支了?”
应莲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宝匣,翻找了几下,也同样觉得奇怪。
“这匣子奴一直抱在手里,不敢大意的,是不是方才掏簪子时带落了,咱们在附近找找,定能找着。”
于是婢女们轻敛裙摆,都在埋头找寻那支翠绿色的绒花发簪。
李玄玄坐在牙凳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又不敢将嘴咧得太大,若是弄花雀儿刚涂好的口脂,她又该絮叨半天。抬手捂嘴时,见竖在墙角的一只多宝架下,有个小影子微微晃动着。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三四寸的小人,身着麻布衫,头发灰白,璞头上别着一朵小白花,唇边两撇小胡子劲拔地翘起,正笑嘻嘻地抱着那枚翠绿绒花球往多宝架后面藏。
李玄玄鼻孔哼出一道气,这皇城就是不比太和山的道观来得清净,精怪都敢上自己屋子里来盗窃了,且瞧他那副模样,估摸着应是个不成气候的花精,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竟还跑到小娘子的闺房中偷簪花,也是个晚节不保的。
但自个今日睡得饱足,也懒得与这等蜉蝣相计较。
她懒洋洋地开口:“雀儿,别找了。不是常有这种事发生吗,要找的东西转眼便不见了踪影,突然有一日又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你用不管它,过几日它自会出现在你面前,这次就用别的颜色吧。”
雀儿直起身子,固执道:“那可不行,长公主您今日穿得是鹅黄的襦裙,那就得配翠绿的簪子点缀才合适。”
从小雀儿就在爱在这等子吃穿用度的事上钻牛角尖,一次两次李玄玄还觉得这是精致的情调,次数一多,就连她也有些不耐烦。
她抬手伸进宝匣里,纤细的手指摸索了一番,随即拿出一对朱红色的绒花簪子,吩咐旁的婢女道。
“就插这对。”
那婢女也不敢抬头看雀儿脸上的神色,小心地将发簪别在李玄玄发髻上,一对滚圆的朱红色绒球明晃晃地缀在金钗间,倒也显出几分俏皮可爱。
雀儿见那对扎眼的绒球稳稳当当地别在金钗间,好似对自己挑衅炫耀一般,顿时心痒难搔,牙根磨得嘎嘎响,她恨恨地瞥了几眼,不甘道:“得亏是长公主您长得好看,这东西若是戴在别人头上,这配色,都能戳瞎奴婢的眼!”
李玄玄起身劝道:“好啦,再在装扮上浪费时间,萧阁老家的宴会都得结束了,咱们还得去一趟兴庆宫呢。”
待雀儿理顺她肩上的披帛,又将幌金绳系在她胸前,李玄玄信步走出寝殿。
经过多宝架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架子后头传来。
“谢长公主赏赐,黄昏时会降雨,公主可带上雨具,以免淋湿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