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贤莞尔:“你娘说的对,还是收起来罢,下次莫要再给旁人看了。”
说完,她又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你娘呢?平时你们都在这里摆摊吗?”
是病了吗?不然怎么会留一个小丫头在这里看生意,实在是心大。
“我娘……我娘……”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我娘去三清街追卖豆腐的周郎君去了……”
饶是张浦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啊?”了一声:“他欠你娘钱了吗?”
“不是不是!”小姑娘连连摆手:“我娘想让他给我当后爹,但是他总不听话所以我娘这次去打算给他直接绑回家!”
张浦:“……”
“幺儿!”
自桥底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你看娘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小姑娘“唰”的从板凳上站起来,兴高采烈的挥手:“娘,这儿有好看的大哥哥!”
宋贤看见一位穿着黑色棉袍的女人肩膀上扛着一抹白,大刀阔斧的朝这边走来。
等到走近了她才发现,那白色的一团竟然是个被绑起来的活人,正红透了一张脸在肩膀上挣扎着:“徐娘子,你、你快放我下来!”
那被称作徐娘子的女人倒是很爽朗的笑起来:“周郎,你羞什么。反正迟早要嫁进我徐家的大门,我徐家人向来真性情,断不会亏待于你!”
“男子怎可说嫁,就算要嫁也是你嫁于……不对不对,你、你先放我下来呀!”
眼瞅着二人调笑之声愈演愈烈,张浦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那二人闻声歇音,那卖豆腐的周郎羞进无底洞,没了声音趴在徐娘子肩膀上装死。
反观那徐娘子,停下了那轻浪浮薄的调笑声之后,转而用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起眼前站着的二人,语气有些随意:“客人?”
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她,双手撑在摊子上,语气活泼:“娘,这位好看公子要买玉簪子!”
宋贤拿着玉簪的手一顿,有些无奈地点点头,问她:“这些都是您雕的吗?”
那人答非所问:“二位公子不是本地人?”
宋贤眯起眼睛,语气微沉:“这位娘子何出此言?”
谁知,那人竟然嗤笑一声,随手将肩上的人放下然后才说:“我打小在苏州长大,听着吴侬软语几十年。二位一口官腔,当谁是傻子呢?”
“你——”张浦正要说她放肆,却被宋贤一抬手拦下来了:“不瞒娘子,我兄弟二人从那京城来苏州做生意也有不少年头了。头一次见到像娘子一样犀利的耳朵,佩服。”
徐娘子上下扫她一眼:“脸是不错,可惜……”
难得被如此冒犯,宋贤也不恼:“可惜什么?”
徐娘子哼了一声:“可惜肃杀之气太重,心事重重,肾虚脾弱,有早衰之兆。”
“娘……”小丫头看了看二人的脸色,有些担忧的扯了扯她的衣摆。
张浦黑着一张脸磨牙,暗道此人实在不知好歹竟敢如此诅咒干爹,若不是干爹拦着,他早就上前去将此人当场押解!
出人意料的是,徐娘子以为的气急败坏并没有出现,那人反倒是面无波澜的点了点头,对她说:“百无一用之人,即使长命也不过空耗年华,若能有所作为,名标青史、殁世不朽,也是死而无憾。”
闻言,徐娘子颇为意外地抬起眼睛正视她:“没想到公子也不是迂腐之徒。只可惜士农工商加之如今贪墨横行,公子一腔抱负恐怕难鸣。”
“哎。”宋贤叹了一口气:“徐娘子说的是,奈何家业如此,实属无奈。”
她抬起头,看向徐娘子的眼神晦涩:“只是没想到,徐娘子身为平民百姓,竟也对我朝政况如此关心,实在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