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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斜双鸥壹(第1页)

龙慈是冬至时回来的。

冬至,紫薇观向来要做祭祖的法会,在祖师殿前设道场,前坞广开山门,普施八方善众。弟子们熬煮赤豆粥,又替信众画黄箓。缸大的铁磬被抬出,击声洪远。众妙道长着杏黄道袍,一手捏法铃,一手擎宝剑,在殿前踏步诵经,弟子们有随其后行踏的,有盘坐和其声的,有垂手侍立的。信众们拱着黄箓,在一旁闭目低祈,末了,把携来的果脯、米粮布于供桌上。

这些信众从四面八方来,有的数月前便启程,跋涉至紫薇观,只为祈一个吉祥如意,其中少数会久住客堂,直到年节前后才返程。

到这个时节,也没有什么“山南”“山北”的规矩了,众弟子们齐心协力,被师傅领着,办这一场法会。在清同其他弟子一般,也在道场里吟经,念到一半,张开眼睛,冲草棚下帮手施粥的崔宜眨眨眼。

天很冷,呼气成雾。崔宜把着铁勺,在锅里熬搅,整张脸都埋在热气里。撒开手,抬起脸,眉上发梢的水珠子立马结成霜,手也被冷铁冰得通红。掬了手,往掌心里呵一呵气,崔宜应一声师姊的唤声,又忙捧了粗瓷碗,递于与会的居士。

未至法会的弟子,只有两人。一是龙慈,她仍在前坞忙碌;二则是袁不忌——冯国朝廷里的天官前来拜会她,一行人正在客堂里谈月论星。

近些天,崔宜无事,就往洞府里与袁不忌学箓文,与她相处日久,才知这位大师姊出身农家,小时逢了旱灾,乞活不得,随了众妙师傅做道士,那时,紫薇观还只是几间破茅屋。她向众妙学了一身本领,其中以夜观天象、推运算命最是精通,后来,得了贵人的赏识,在宫廷里当天官。可惜,她做人做得太耿直,一次,替一个得势的宦官算命,话讲得不太中听,被刁难了,她嫌对付起来繁琐,索性挂了印,跑回紫薇观来。只是她观星的本事太大,朝中天官无一人能及,他们心中敬服,私底下奉她为师,便是她在野了,也常访紫薇观,向她请教,与她切磋。

午时,崔宜为她送粥,叩门请入,便见她披头散发,盘腿坐在堂内,背靠着热烘烘的香炉,踞了整间屋子最暖的地方,正把笔墨在纸上推演。其余天官拱列在她两侧,隔得远的,受着冻,时不时把袖子揩一揩鼻下的清泗,即便如此,他们当中,仍没有一个把眼光从她纸笔上挪开的。

崔宜递过粥,袁不忌草草地牛饮一口,把碗推回去,又兀自讲起观星之事。她把笔墨颠颠地往其余天官面前递,嚷嚷:“——不信,你们自己算,是不是三载后的年节前一天会有日蚀!”

日蚀是不详之兆,袁不忌这样大剌剌地讲出来,天官们一片哗然,其中一位接了笔,也匆匆地演算起来。崔宜见状,抱着碗,悄声退出门去。

入了夜,众妙与弟子们则在祖师殿旁的偏堂里吃斋饭。堂中点几盏油灯,在众人身上敷一层明黄黄的光。众妙高踞堂上,嗑一些栝楼籽,而袁不忌盘腿坐在一边。此时人多,这位大师姊终于把一根木钗绞起了头发,把脸埋在饭钵里,呼呼大吃,还时不时捻一捻沾了汤水的发丝。

弟子们讲,今年冬至来的荆州善众不如去年多,好些熟面孔都未曾见着。

一弟子道:“许是去信了别的神仙。”

一些人愁苦了脸,说:“要是都信了旁的神仙,紫薇观没落了,这可如何是好?”

在清则笑道:“实在不行,咱们也去信别人的神仙。”末了,还坐着,遥遥向众妙作个揖,询问:“师傅觉得此事可行得通?”

众妙在堂上听了,把手里的栝楼籽去掷他,笑骂他作“逆徒”。

龙慈揭门帘进来时,崔宜犹在想心事。正如袁不忌所说,观中其他师姊们并未因她入了拙讷楼,就待她多几分亲和,只是看袁不忌的面子,不再当面给她为难,多数时候都是不搭理,偶尔会直来直去地吩咐她两句。但日子久了,崔宜又一心在学符箓,对众师姊的态度也不大在意了,此时她发呆,却是为旁的事。

她于学习,是个极聪明的人,不过在洞府内待了几日,千来字的箓文,她已记了个十之有九,随意挟一条黄箓来读,一面读,一面解,几乎未有错漏。洞府里的书经箓文,袁不忌从不藏私,任崔宜随心所欲地看。

便似读闲书上的奇谭,崔宜先拣自己认识的人瞧了一遍,譬如,皇帝父亲年轻时爱斗蝈蝈,可最喜的一只却被皇子们串了竹签,在火上烤死了;又如,龙慈是冯国左将军之女,善于泅水,不当心,却险些溺死在淮安的河里;再如,在清原姓姚,名字叫做‘姚凊’,“姚”为国姓,他自己也是个皇子,辈分算来,该是当今冯帝的幼弟,至于他为何做了道士,只因他北游恒山,瞧上了一块石头,要撬回家里去,不料为兄长阻拦,一气之下,便出了家。

她读得起兴,时不时颔首,喃喃“原来如此”,直到她抽出了须膺的符箓。

须膺的来历,与在清讲的,并无许多差分,她是南阳贤名的县主,嫁与岐王孙,不过数月,便守了寡,只是有一处,便是出家为夫守节,却与外头传的截然不同。崔宜把眼凑近了,看了再看,一时皱起眉,抿紧嘴,心里似在搓捏一只酸汁迸流的青柑,不是什么好滋味。她把手指着符箓,问袁不忌:“这上头说的都是真的?”

袁不忌把头一点,道:“自然是真。这一卦,是我卜的。”

崔宜咬着指甲,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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