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精神力、她的触手……谜团越来越多了,前一个还未解开,后一个又马不停蹄地压了上来,一个接着一个。
桩桩件件的巧合叠加在一起,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她自己,让她忍不住开始追溯自己的身世,但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她还在襁褓里时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作为一个女婴,这样的事并不稀奇。所幸山城的冬天并不算寒冷,她才能在寒风中坚持数个小时,然后在清晨时被杨院长捡回孤儿院,抚养长大。
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她一直是个极为普通的孩子——老老实实地接受教育,成为普通的学生,学会了如何融入这个世界后,又迎来毕业,成为了万千牛马社畜中的一份子。
她接受了自己普通的命运,从未梦想过大富大贵,也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准备就这样度过平凡的一生,偏偏这时候,异变降临,她变得“特殊”了。凭借着这份特殊,她得到了足以自保、甚至足以保护身边人的强大力量,但与此同时,也被目的不明的神秘人盯上,一颗心时时刻刻高悬在胸口,不敢有半分松懈。
一直以来,遇上危险时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去,脏活累活她也都抗在自己身上,对身边人的保护欲与责任感让她有意地忽视了自己的感受,将它们牢牢封在心底,不曾泄露半分。但她也是人,也会感到疲惫。
现在,层层压力快到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施加在心底的封印被掀开了一个角,封存已久的疲惫感蔓延出来,如潮水般缠上了她的灵魂,缓缓渗透进去。
她的心被疲惫浸透,如同吸饱了牛奶的面包片似的,变得沉重、潮湿又疲软。她开始渴望独处,想要摆脱一切责任,放空一切,什么都不去想,哪怕只是暂时的。
顺着心中的欲望,黎望舒站起身来,“我要去彼岸的巢穴里看看——里头说不定还有幸存者。”
她为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借口。
“那我也去……”杜蕊刚想跟着起来,就见黎望舒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就行,如果彼岸还有同伙,之前就该出来帮忙了,里头不会有危险,留在外面的你们反而更该小心。”黎望舒语气平淡,路过郁仪时,特意按下了他的肩膀,“你也留下。”
郁仪身体一僵,黑眸小心地抬起,带着点祈求的意味仰望着她,却并没有得到期望中的回应——黎望舒丝毫没有动摇,压在他肩上的手甚至又加了几分力道,他只好不情愿地坐了回去。
……
黎望舒在彼岸的巢穴里上下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幸存者。
这栋楼曾经是个高级酒店,一共有十层,但彼岸像是懒得上下楼,主要活动范围只局限于最下面的三层——
一层是酒店大厅,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残缺的人类尸体,地板上铺满干涸的血液与碎肉,看起来不仅是粮仓,更是那两只怪物用来进食的餐厅。
二层残留着一些人类生活过的痕迹,更准确地说,是气味——伤口化脓腐烂的气味、排泄物的气味、呕吐物的气味……等等,黎望舒刚走上去的时候,被混杂的臭气熏得差点向后仰倒。
三层则要干净得多,似乎是彼岸的日常居所。空旷的圆厅中,各种摆设看起来奢华又舒适,中央甚至摆着两张大床,上面胡乱堆放着被褥与玩偶。令她惊讶的是,角落处成堆的饮用水、饼干、速食罐头堆在一起,种类丰富得令人难以置信,几乎摞成了一个小山。
彼岸似乎曾在这里饲养过许多人类,将他们作为储备粮……仅仅十天,那些人类就都化作了一层大厅中随风飘摇的“腊肉”。
黎望舒没有立刻回到地下车库,而是在三层的地板上平躺下来,随意伸展着肢体,平静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从郊区行进到市中心,除了连霏与白衫男人以外,她再没见过第三个活人,偌大的湖市不复从前的繁华,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被怪物占据,不再属于人类。
她能战胜彼岸,凭借的是自身的特殊力量,那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呢?他们对上彼岸,胜率无限接近于0,只能躺平任其宰割。这世上又有多少像彼岸一样强大的怪物?若是每个城市都有一只,那么人类最后真的有可能会灭亡。
她看不到普通人的活路。若是人人都能拥有能力就好了……
电光石火间,黎望舒突然想起了虫母的一句话——
“个个都有能力,你们究竟吞了我多少同胞。”她轻声复述,仿佛打开了崭新的思路,“吞噬同胞……也就是吞噬怪物?”
她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