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江令薇怒气又消了一点。
虽然他确确实实不可理喻,但恩情大过天,她应该宽容一点的吧……
她暗自琢磨。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身侧传来他冷冽的嗓音。
江令薇刚说服好自己,听到他的语气,心头的不快又开始增长。
不知道,她怎么知道,只有神才知道。
而且,问一个涂抹了失语香的人问题,真的不是在耍她玩吗?
裴渡舟似乎也没想听她回答,盯着上首的天尊塑像,声音不含任何一丝情绪,“我们是什么关系?”
略微有些熟悉的问题,江令薇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后随即意识到这是他曾经问过的话。
已经得到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
他今天从头到尾都很莫名其妙。
索性她也说不了话,瞥了他一眼,见他无动于衷的冷硬侧脸后,竭力克制的气性也逐渐压不住,蹭得窜上来,遂学着他的模样,注视着神龛的塑像,背脊挺得笔直,唇角紧抿,不予理会。
身侧之人仿佛也不在意她的举动,冷漠如冰的声音还在继续。
“少隐是你的恩人,我也是你的恩人,谁都可以成为你的恩人,谁都可以让你守信。”
“江令薇,你还真是宽容大度。”
那不然呢?人不是都应该知恩图报吗?对恩人守信不是理所当然吗?
这个道理还是她一年半前在他书房看书时,偶然看到的。事后她还问他这样想对不对,他明明没有否认,笑着拥她入怀,说她是乖孩子。
怎么如今,就不对了呢?
虽然这样想,江令薇却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地跪在蒲团上,小脸板着,仿佛在跟他较劲。
太蛮不讲理了。他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她非神祇,无法把每个人的想法都揣摩得一清二楚。
狭窄的隔间里,什么响动都没有,无边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静抑又令人窒息。
神像之下,两人皆是跪立,一个身材凛凛,风神秀异;一个削肩秀颈,乌发似虬。二者居于一室,令这光线昏黄黯淡的隔间都变得增辉了许多。
然而彼此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漠然,谁也不搭理谁,怀着不同心思,不主动破冰。
唯有蒲团之下的衣角,肆无忌惮地重合堆叠,不分彼此地纠缠在一起。
红烛摇曳,烛油无声地滴满了烛台,在质地细密的神案上留下了一滩凝固的白色物体。
静谧之中,隐约有骨节扭动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