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摆放着的香炉亦是锈迹斑斑,散落一地香灰,夹杂着岁月留下的无限荒凉。
梅薛温于庙中环视一圈,最后驻足于佛像右后侧的墙角处,将自己的外袍铺于地面,倚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他闭上双目休憩,竟是全然不去管她,好似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人质是否会半路逃跑一般。
屋内长久无人打理,墙面遍布着霉斑,室内充斥着极为令人不适的霉湿气息。
如此他竟也能够忍受么。
季书瑜朝墙角处投去一瞥,思忖片刻,拖着双腿以尽可能轻的步子上前,将两侧的壁窗挨个推开。
携着草木气息的晚风吹入室中,中和了鼻间那股霉湿气息,叫人一扫心中的烦闷,颇感舒心。
耳畔传来淙淙流水声,隐和着几道微弱的清脆鸟鸣。
她安静地靠站在木窗边上,一双妙目眺望前方,却不看那些瀑布与高山,若有所思地循着远处的天边望去。
微弱月光映照下,少女形貌昳丽,雪肤红唇,宛如山中精魅,不似凡间客。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悬垂于白皙颈侧,发丝轻飘若撩人心弦。
美人神情专注,全然不晓,自己此刻亦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梅薛温抬目打量她,神情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顿了半晌,方才低声唤她:“来这边坐。”
季书瑜闻言应声,乖顺地回身,缓步走到梅薛温所在的墙角处。
一双秀眉轻蹙,忍着腿根处的灼痛之感,屈膝同他一道坐在了那件外袍上。
将她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梅薛温长睫垂落,修长的手指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投至她怀中。
“虽不知公主方才所说为何,但梅某还是希望公主不要思虑太多。眼下只是权宜之计,待此间事了,便会放公主自由,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季书瑜纤手拾起药瓶,闻言又侧过头去看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瓶身,言道:“四爷说的真是轻松……可我一生清誉毁于一旦,往后还能嫁与谁呢。”
梅薛温抬眸回视,声线平淡,道:“是非以不辩为解脱,誉满其身者亦谤满其身,公主如今仍为完璧之身,行得正坐得端,对于流言蜚语不必太过在意。况且闻人公子倘若真如传言那般光风霁月,知晓了其中缘由,想来也不会为此为难你。”
季书瑜被他这番话气笑了,将怀中的药瓶重新扔了回去,怕自己会忍不住于下一刻对他动粗,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梅薛温却不肯叫她耳根清净,将那滚落的药瓶重新拾起,再度抛入她怀中。“药膏拿去涂在伤处。”
季书瑜手忙脚乱的接住拿药瓶,回过头去,面露不解。
若看懂了她眼中的疑问,梅薛温咳嗽了几声,嗓音低哑,言辞简短地解释道:“明日还要赶路,不会有功夫顾及你的腿伤。如若公主不怕伤口加重的话,药膏不涂也罢,都随你。”
他长腿微曲,将身子往后墙面仰靠了些许,闭目蓄养精神,不再同她说话了。
季书瑜垂眸看着手中的药瓶,有些出神地想着心事。
让她涂药……
他竟还会在乎这点微末小事,难道真是不打算杀她么。
月霜倾泻,玉珠四溅。
男人胸膛起伏有序,裸露于面具外的肌肤如冷冽月色般苍白至极。
耳边那道呼吸声,较往日多了几分沉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与他急促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叫人不由得生出躁郁之感。
季书瑜打量着他,轻抿粉唇,轻声道:“四爷的伤口还未上药,若不及时处理恐会肿疡。不如,由我为四爷上药吧。”
梅薛温不语,抬眸静静注视她片刻,取回了那被捂得温热的药瓶,动作粗暴地揭开了自己方才包扎的伤口,拔开瓶塞,随意往上头撒了些药粉。
淡淡抬眼瞧她,“行了?”
第23章虎尾春冰待今夜一过,两人便彻底算是……
季书瑜面容平静无波,摇了摇头,叹口长气道:“四爷自己上药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在他阴郁漠然的目光中,季书瑜镇定自如地伸手将其肩头缠缚的布条揭开,曝露出底下的狰狞伤疤。
于弱光下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见伤口周边的肌肤竟是有些发乌了。
“瞧着很严重。我替爷简单处理一下,千万忍着些。”
她取下头上的银钗,简单清洁后,以尖端紧贴在他伤口周围的肌肤上移动轻挑,将陷入血污中的杂质和死皮一点一点地除去,动作小心细致,并没有叫他被刺痛。
接着纤指捏着瓶身,将其中的药粉均匀铺撒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