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公主兰心蕙质,自教人一见难忘。某不过一介上计吏,不足挂齿。”他垂眸,见她神情好奇,忽出言提醒,“公主可是要去面圣?切莫耽搁了时辰。”
这便是曾经便见过她的意思?
他还出言提醒她不要去迟了,这般漫不经心的关怀语气,仿佛二人之间曾颇为熟悉,更令季书瑜忍不住诧异。
不过眼下确实办正事要紧。
她将东西递过,不再多问,然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多瞧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西屿嬴氏,嬴殷,恭送公主。”那人眼眸无波,言罢又神情淡然地回望于宫灯,不再看她。
“好。”季书瑜记下,转身离去。
直待那纤细身影逐渐消失于眼前,那男人静默地立于灯下,良久方才抬首。
修长手指摩挲着香囊,长眸凝望她离去的方向,唇边带出些许浅薄莫测的笑意。
“吾儿之黠,倒是不减当年。”
*
“公主请。”
将人引领到殿外,嬷嬷停留于宫外等候。
季书瑜整理了一番仪容,方才跨过沉檀槛,进到其中。
宫殿宽阔敞亮,金琉璃以铺顶,碔砆以瓷地面,锦文石作柱础,富丽堂皇若此,令人咋舌。
她目光轻扫,便见一道明黄身影高坐于首座,正垂首与人说话。
然她却不急着去看清那首座之人的模样,目光下意识地于殿中追寻那道熟悉身影,最后动身往他身边走去。
闻人策侧首,目光异常温柔,眼中波光明灭,却只瞧得见她一人。
靖熙帝独坐于高位之上,眯起一双眼,打量着座下并立着的两人。
他已年过不惑,容貌却是不减当年的出众,眉毛生得浓而杂乱,鼻梁高耸如鹰,长相透出几分狠戾精明,看人时,总有种上位者的锋锐。
“儿臣见过父皇。”季书瑜俯身行了大礼,仪态从容优雅,滴水不漏。
靖熙帝眼含满意之色,忍不住抚掌,笑道:“朕当年没瞧错,爱卿同书瑜,郎才女貌,果真是一对璧人。”
之后随意问候几句,他又将目光投向闻人策,若有所思,笑问:“爱卿,如今你二人也已成婚多月,不知可还满意朕之小女否?”
闻人策拱手作揖,恭敬回道:“公主兰质蕙心,秀外慧中,能得陛下赐此良缘,实乃臣此生之大幸。”
靖熙帝颔首,又将目光投向季书瑜,眼眸中含着欣慰,“书瑜呢?”
季书瑜垂首,亦只作羞涩小女儿状,低声答道:“父皇为儿臣挑选的,自是世间最好的儿郎,夫郎温润,果真是待儿臣极好。”
靖熙帝笑容开怀,瞧着下首一对檀郎谢女,怎么看怎么满意,拍了拍手,唤道:“来人,取朕宝丹来。”
闻声,一名宦官手捧宝盒,垂首上前。
“陛下,这是丹师方才炼制成的宝丹。”
座下两人闻言皆是静默一瞬,神色各异。
靖熙帝挥了挥手,爽朗一笑,言道:“朕听闻爱卿几日前染了风寒,身子骨不爽利,此丹乃是宫中丹师所炼,可助人轻身益气,强身健体,便赏赐予爱卿了。”
那宦官打开盒盖,露出里头盛放着的一块白璧,上头正置一枚药丸。
官宦垂首,“郎君,此乃圣上亲赐,请当堂服用。”
季书瑜攥紧手心,不动声色地抬眸打量座上之人。
来时便听闻靖熙帝素来爱服用各类丹药,经年累月,他面上已有难掩的青黑之色。可明明神情憔悴,然而观其言语时神态却是异常亢奋,好似状态极佳,全然不觉有异。
若此,也可对御用丹师的手段隐约了然几分。
说是赏赐当堂服用,实则倒更像是拿人试药。
然闻人策方才病愈,若是再服用这种烈性药物,恐怕身体实在难以承受。
她轻蹙秀眉,紧盯着眼前的丹药,思忖片刻,向前跨出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