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动作,一边启唇向伤口处轻轻吹气,尽力减轻他的痛感。
梅薛温感受着肌肤上的凉意,侧眸瞧向一旁女人低伏的脑袋。乌黑青丝垂落于她颈侧,衬的脖颈愈发白皙纤细。
他瞳色极浅的眸中神色诡谲,其中似有鬼蜮丛生,于暗涌中蛰伏隐藏,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
待她完成了伤口的处理,放下手中的银簪,直起身时面上却露出些许难色。
他目光淡漠的瞧她,想看看她接下来又准备做些什么。
季书瑜侧首想了想,索性将之前解下来的布条扔到一边。
在男人森凉目光中,十分顺手的松解开了他中衣的领口,纤手径直贴着他的脖颈摸至里衣领口处——
然后猛的一撕。
布帛撕裂之音清脆至极。
她浅浅弯眉,芙蓉面上笑容明媚,好似对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毫无所觉一般。
“四爷的中衣方才也沾了好些血水,若是用来包扎伤口恐怕不干净。里衣则相对清洁干净许多,您请见谅。”
她将那条长布条切细,依次缠绕于他的肩头,细致地扎了个漂亮利落的结。
为了防止滑脱,手下并未刻意收住力道。
是以在闻及身旁那道愈发沉重杂乱的喘气声时,她竟意外地感到些许畅快。
……
怪哉,于匪窝中走了一遭,难道自己真是被逼出些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了不成?
梅薛温低眸望向自己被布条束缚的肩头,神情怪异,转目定睛瞧向那正在忙碌的女人,亦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却见她一双秀眉紧蹙,忽而举起双手平摊于他眼前。十指纤细如葱根,染满了殷红血迹,红色与那琼雪般的白皙相互映衬,竟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他呼吸微沉,却见她面露不安之色,一双睫羽若蝶翼微颤,小声问道:“爷,可否容许妾身到外边洗一下手……”
梅薛温默了半晌,略显疲惫地收回目光,重新将身子靠回墙面,方才答道:“半刻钟,快去快回。”
得到允诺,季书瑜动作轻巧地整理起摊乱于地面的杂物,偷偷拾起一条沾染了他血迹的布条藏入袖中,往屋外步去。
……
如今正至仲秋,夜间山风极为寒凉,更不提庙中的木窗皆有破损,压根扛不住风,十分冻人。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浅眠中惊醒,季书瑜紧了紧衣领,下意识地回眸去看身侧之人。
月光下,梅薛温一双薄唇微抿,裸露在面具外头的皮肤显出毫无生机的惨白之色,于森白月光下瞧着颇为瘆人。
呼吸更是微弱的几近于无。
“四爷……?”
她犹豫半晌,缓缓倾身过去,正想抬手试试他脖颈间的温度。然而手才伸到他胸膛跟前,却是被那正闭眼休憩的人一把给抓握住了。
他的大掌骨节分明,把着她手的力道不小,二人肌肤相贴,使她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
果真是冰凉如死尸。
“夫人要做什么?”
她轻抿唇,见他睁了眼瞧她,眸中神光清醒无波,不像是病了,手下微微用力,收回自己的手。
身手如此敏锐,估摸方才压根就没真正浅眠过。
不过也是,二人眼下正在逃亡,他若再神经大条些,早便没命了。
瞧他如今这般狼狈,却仍然尽力维持神志清明的模样,她又隐约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
梅薛温或许没机会逃出这片大山了。
罢了,就当欠他今日选择让她坐在前头,因而为此硬生生受下的那一箭。
虽不知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做出的选择,但论迹不论心。她于这一刻,愿为他守这一长夜,待今夜一过,两人便如他所说的一般,彻底互不相欠。
二人命里无缘,各有各自要走的道。
分道扬镳即是他们命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