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现在他这组出外勤回来暂时应该没事,另外那边松田还在忙,他完全可以趁着休息时间去看看那位朝暮小姐究竟是干了什么事才要进来做笔录。
——这也是他的分内职责呀,他做这事儿完全是合情合理合规的。毕竟是朝暮小姐先形迹可疑地出现在爆处办公室的,他去了解情况也是理所当然。
仗着自己人缘好,萩原研二上了楼,和几个同事闲聊了两句,很快就打听到了那位可疑的朝暮小姐的情况。
“虽然看不出来,但她的确是在今天的便利店劫案里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啦。”口无遮拦的男同事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萩原你也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有点怪吧?怎么说呢,第一反应就觉得完全不像是好人——”
虽然萩原研二自己也有类似的“主观印象”,但听到男同事的评价,脸上的笑容还是淡了一些,温和地提醒道:“这种关于市民外貌和气质的主观评价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吧?小泽君?”
“只是私下里说说,又没什么。”小泽不太在意,“萩原你太严肃了……”
男同事话音未落,就被女同僚一巴掌盖在了后脑勺上:“萩原君说得对,擅自以貌取人,你的职业素养呢?朝暮小姐可是在危机中挺身而出救人性命的好人,你刚刚那话要是被目暮警官听见,小心被教训。”
男警员悻悻闭了嘴,而在女同僚的解释中,萩原研二也大概还原了事件经过:劫匪劫持了便利店店员和一群白领做人质,朝暮通过言语刺激使劫匪走神后,一个人徒手制服了两个带枪的匪徒和一个持刀的。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握手的时候大概感受过对方的握力,萩原对她很能打的事实并不意外——从第一眼看见她、和那双金色的眼睛对视,那种本能的防备感似乎就已经足够彰显她的危险性。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隔壁房间原本正在配合目暮警官一起做笔录的中年警员神情凝重地推开门,脚步匆匆地走向他们的方向:“爱田桑,关于刚刚见义勇为的朝暮小姐,待会在填写奖金申请的时候,数额方面……”
“诶?这个数吗?”女警员爱田小姐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看到数据的时候略显意外地睁大了眼,“这种数额上面一般不会批吧……”
“这次情况特殊……”中年警员扶着额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是这样的,理由你就这么写……”
“……朝暮,十八岁,生父生母不明,在鸟取孤儿院长大……”
玩家的档案履历相当简短干净,房间里的目暮警官眉心狂跳,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太沉重的表情。
本以为会在其他方面因为对方配合度不高而遇到问题,但他万万没想到,在询问简况的环节里,他们就遇到了这种“难题”。
监护人?没有。朋友?也没有。
在被挟持的店员小姐的转述中,在刺激劫匪的时候,这个见义勇为的年轻女孩嘴上说着“活着比死了成本更高”,实际上对她来说,这也并不只是用来刺激对方的话语,而是残酷的事实。
在别的同龄人正要准备读大学的年纪,被问及工作情况,高中肄业的她略一思索,回答是“拾荒”。
“我大概会以翻垃圾桶为生。”说这话的时候,女孩的语气理所当然,“生活?完全没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只是如实回答,办公室内外的年轻警察们都表情压抑。
“诶?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办公室里,爱田小姐调出档案往下看,愤怒地捏紧了鼠标,“孤儿院院长是个贪污的人渣,高中老师纵容学生校园霸凌,毕业后在旅馆打工被骚扰,上门做家政被栽赃……”
就是这样一生坎坷的年轻女孩,在初来东京、艰难安定下来一点以后,依然愿意为了遭遇危险、素不相识的路人挺身而出。
也难怪她在刺激劫匪的时候言辞辛辣——因为对她来说,劫匪们遭受的苦楚与不公只是家常便饭,她却能依然保持自我。
有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的中年警员单手扶着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最终还是没有点燃。
“目暮警官的意思是,尽量给她争取更高的奖金,”他沉沉叹息,对自己的同僚说,“实在不行,大概会组织大家一起添点,就是以那个孩子的个性,大概率不会接受……”
一个自然地表示自己将以拾荒为生、完全没有羞耻、也不打算向外界求助的年轻女孩,这样强烈的自尊和自强的精神,多半不会容忍自己接受外界资助。
“呜……我刚刚不该这么说朝暮小姐的……”刚刚口无遮拦的小泽警员满脸愧疚,“待会我绝对要跟她道歉……”
萩原研二的表情也没比他好多少。
原本只是想上楼八卦一下、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他虽然也的确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微妙的罪恶感却已经完全超过了满足感。
……所以她刚刚看着垃圾桶是在想一摞废纸可以卖多少钱吗?在这种情况下被他阻止,她才会一直注意着他……
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表情也变得和同僚们如出一辙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