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谋”二字被谢惊枝刻意加重了咬字读出来,堂上登时议论纷纷。眼看着楚庄一张脸瞬间黑了半截儿,谢惊枝好歹克制住眸中的笑意。
堂上的楚庄这厢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失言,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吩咐人下去将李钱带来问话。
半盏茶的功夫,被派去李家的官侍独自从外间回来,走到楚庄身侧附耳低语几句,楚庄原本黑沉的脸色霎时明亮起来。
自然没错过楚庄脸上的变化,谢惊枝知晓多半是那官侍将李钱失踪的消息带回来了。
果不其然,楚庄紧接着便开口道:“府衙前几日便接到人报官,城西李家遭遇匪徒,李钱早已失踪多日。而依你所言李钱将书信呈给众官员一事分明是妄加揣测、空口无凭!”
对上楚庄不掩得意洋洋的神色,谢惊枝唇角轻勾,没有急着答话。
不过半刻,又有一捕役紧接着官侍步入堂内,不过他并未像官侍一般单独走近楚庄,而是径直走到大堂中央,冲楚庄拱手道:“大人,府衙有关于李家的物证呈上。”言罢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
楚庄摆了摆手,让人将信封呈上来,当众打开,展开其中的信笺,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脸色一变。
和依旧站在唐一身侧的霍子祁相视一眼,谢惊枝不着痕迹地朝霍子祁点了点头。
那日她与谢尧从李家宅邸出来,她便托人给辨言堂传了消息,让霍子祁将李家遭匪的消息透给府衙。
民宅遭遇匪徒一事可大可小,但因着辨言堂的缘故,府衙很快便派了人去李家搜查是否有匪徒留下的罪证,发现那处地下密道与密道中的白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视线落在楚庄手中的信笺上,谢惊枝挑了挑眉。若是她没猜错,这信笺上的内容应该只提及了两件事。
关于李家宅邸的地下密道,以及那具不见天日数年的白骨。
“李家宅邸私修密道,暗藏白骨,李钱不知去向,府衙即刻便已发了追捕李钱的通缉令。”捕役不卑不亢地陈述道。
此言一出,堂上人声再度鼎沸。
谢惊枝一一扫视过去,将每个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更多的官员只是惊讶,一时倒瞧不出多余的情绪。
毕竟李钱再如何出名,也不过一届厨师而已。
“李钱既已失踪,之后如何便与本案无关。”一声惊堂木下,楚庄打断了捕役的话,觑视着跪在堂下的谢惊枝,“无确凿证据,你再如何诡辩也无用,还是尽早招供的好。”
“大人。”谢惊枝的声音平静异常,被堂内众人听得分明。
当谢惊枝已是强弩之末,楚庄轻哼着应了一声,眼中一片嘲弄之意。
瞥了楚庄一眼,谢惊枝微微侧目,视线自然落在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捕役身上:“大人。敢问大人,府衙可已对那密道之下的白骨验过尸?”
“自然。”
上京城内府衙与大理寺分职而治,主掌民间诸案。
“那大人可从那具尸骨之上检出了什么?”对楚庄面上因被无视而显现出的怒色视而不见,谢惊枝继而追问道。
“仵作验过尸,但那具白骨至少已在密道被放了数十年,留下的信息很少,只能从骨相上作些判断。”犹豫片刻,捕役迟疑说道,“此人虎口食指处关节所有磨损,手间骨节与常人比粗壮,应也是长期与器物摩擦渐长所致。”
谢惊枝点点头:“大人,依照尸检痕迹来看,此人身前所做何业,应当已然十分明显了吧。”
和偏头看过来捕役对视上,谢惊枝一脸坦然:“指骨关节处有这般入骨痕迹,非多年掌勺之人不能形成,此人生前应是厨师才是。”
沉默了一瞬,捕役转过头去,淡淡说了一句:“依痕迹辨别,此人生前确是庖厨之人。”
眸中几不可察地浮起一丝笑意,谢惊枝重新望向楚庄,声音平静清冷,说出的话却让人骇然。
薄唇轻启,谢惊枝缓缓道:“这密道之下的白骨生前是位厨师,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这才是真正的李钱?”
话音方落,堂内一片阒然。
仅凭一个厨师身份便做出如此假设未免太过大胆,谢惊枝的话并不绝对,但不知为何,众人心底却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一派胡言!”
楚庄大呵一声,众人才好似从沉浸的情绪中惊醒过来一般,堂内响起纷然的议论声。
“若真如你所言,真正的李钱已经化作一堆白骨,那青鹤楼内的李钱又是何人?”一位坐于堂上的官员面露厉色,冷哼一声:“公堂之上,无凭无据之言,首先便可定个扰乱司法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