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如梦方醒,“圣人……圣人!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南衣公子更像圣人的?”
躺在地上的男子已然换了个姿势,他笑道:“圣人心在天下而不偏,圣人身在人间而不死。救你们,不过需要付出些血肉罢了。”
墨良实在忍不住上前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拐弯抹角地说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那男子坐起身,义正言辞般道:“我不过一心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定罢了。”
墨良一眼看出他在胡言,沉声道:“百姓安定?我看你不过是想挑拨水墨仙庄与墨城百姓之间的关系,好引起一番恶斗罢了!何必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冠冕堂皇?”男子起身,如同听见什么笑话一般,抖了抖蓄了许多黄尘的衣袖:“要说冠冕堂皇,谁比得过你们墨家呢?”
墨南衣在他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
“大难临头便各扫门前雪,白日无事就自称救世主。”男子看着墨南衣,仍是一副浑笑模样:“我说得对吗?南衣公子。”
墨南衣不再理会这人,看向四周百姓,将这段时间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又一次重复:“诸位,这七阳我们确已寻到解方,舍弟也已离城前去采取,最多不过十日便可归来。”
“是啊。”那男子又在此时拖长了腔调道:“不过十日,最多再死一批人,便可等到解药。”
墨信冷声道:“我忍你多时。”
男子挑衅般笑问道:“怎样?”
“南衣公子,真的吗?是真的吗?”先前那人忐忑地问道:“这人说,只要有血肉……”
墨南衣清雅如蘸水浅墨的眉,有些不适地皱起,回道:“自然不是。”
他本意为这种事实在不符合人伦常理,违背善念心性。但在百姓听来,却是不愿牺牲自我来解救他们的辩解。陆续有人站起身来,望向墨南衣的目光阴阴森森,像是看见了人形救命药。
“南、南衣公子,还请救救小儿一命吧!”
“南衣公子,求您救救我们吧!”
“是啊,水墨仙庄几千人,这点小事应该也不难办到,不是吗?”
墨南衣沉声道:“那人空口无凭,仅靠两句邪谣,岂可当真?还望诸位稍安勿躁,七阳一毒已有解方,只需再等待……”
“等?我们已经等了许久,还要等几时啊!”
“南衣公子,就算我们愿意等,可那毒却不愿等啊,我们家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就剩我那八十老母了!”
“那人所说,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了?”
墨良出声打断这片纷扰:“关乎性命,岂可轻易一试?”
一人道:“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就不是了吗?”
墨南衣心头感到此事逐渐棘手,他这几日用了太多灵力替中毒百姓缓解毒发之症,还未来得及修养,只怕体内灵力空虚,支撑不了多久。
夜色已愈浓起来,苍云染上黑色,水镜拉开幕布白河。四周景物的轮廓也逐渐模糊消失了,黑夜像是要把附近所有的一切都吞食。墨南衣脸色已不大好看,原本淡色的唇隐隐发白。
墨信暗自察颜观色,已看出墨南衣有几分不适,随即冷着脸开口道:“南衣公子这几日为七阳毒一事,并未有半点懈怠,哪怕透尽灵力也无半句怨言。你们却因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子几句疯言疯语,便想要弃天良伦理丢道德本心,妄图以命试命。若是一个不成功,又如何?你们还想让我们水墨仙庄将那劳什子法子试个遍不成?”
墨信的话多少起了点作用,一番话语下来,也有人觉得此事不妥。
一人却仍大着胆子道:“试个遍又如何?你们修仙之人,又不是凡胎肉骨,割一块肉不还能长吗?”
“是啊!”有人立马附和:“修仙之人又不会死,反正水墨仙庄灵丹妙药无数,区区小伤,应该不会治不好吧。”
墨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墨良适时道:“大家冷静些,别着了那人的道!”他回头,见那男子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又问:“你们看!那人已经走了,说不定就是个疯子。你们有谁以前见过那人吗?”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
一老翁道:“墨城之大,可容数万人,没见过不是常事?”
墨良被这话气得梗住,无奈摇了摇头,与墨忠“同病相怜”地靠在了一起。
墨南衣再次开口道:“今日已晚,我们几人也该回去了,待明日再来。还望诸位多多留心异样之人,好寻根问源,早日救治大家。”
众人面面相顾,复而纷纷叹气道:“南衣公子,可千万莫弃我们于不顾啊!”
墨南衣颔首,与墨忠、墨信、墨良三人转身离去。四道身影渐远,行至昏山中,乱入破姑里。
墨南衣这一夜心中百转千回,辗转难眠,夜不能寐。白日里痛哭哀怨的百姓,大街上胡言乱语的疯子,昏光下不依不饶的众人在他脑中叫嚣着,大骂着,求救着,凄苦哀愁的,面目可憎的,痛哭流涕的,阴冷骇人的,让他头脑开始生疼。
心中像积了一团火,烧得墨南衣五脏六腑都难受。他索性起身,出了屋,四处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