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怔住,唇色登时变得青白,他下意识向灵棚方向望去,看到祭桌上摆放的梁彬的牌位又立即转过头去。
“他……太糊涂……周兴难道没有告诉你?”冯骥舔了舔嘴唇,“放榜那日没有他的名字……也没有我的……他不信我们两个会同时落榜,要去贡院查卷,贡院的人却不许他查……他与那些人吵了起来,一时激愤就……撞了壁。”
他说得磕磕绊绊,说到最后‘撞了壁’三字时顿了又顿,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的声线。
真是做戏都要做全套。
堂屋中听着的霍祁,和院中的沈应都被恶心了一下。
沈应反驳:“梁彬平日里的性情最是温和,他怎么可能如此冲动行事?”
“是你不知。”冯骥慢吞吞地解释,“放榜前几日梁兄身体又感不适,我请大夫来瞧过他,大夫说之前吃的那根人参已经不顶用了,除非再有救命仙丹,否则他恐怕命不久矣。”
说到这里,冯骥又凄凄切切地掉下几滴眼泪。
“他知道这个消息,又被落榜之事打击,激愤交加之下这才做了傻事。”
冯骥感叹:“其实他又何必。”
沈应也闭上双眸,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十年寒窗苦读,好容易要脱离苦海了,又患上重病命不久矣,还遇上了科举舞弊案,被陷害落榜,难怪他要如此激愤,拼命一搏,为你换一个科举公平。”
沈应语气平静地说道,冯骥原先还在含泪点头,听到后面却越发不对劲。
“沈兄……”
冯骥欲要解释,沈应却忽然倾身用力拎起了他的领子。
“你说梁彬命不久矣,可是回春堂的孟华大夫怎么又跟我说,梁彬只是身体有些亏空,回家好生静养便可。”沈应眼底燃起一团火苗,“孟大夫说是你拿了三十两银给他,要他对梁彬说他命不久矣。孟大夫也不知你为什么让他这么做,他只是对那三十两银起了贪念,才答应你做下了这事。”
冯骥慌张起来:“沈兄万万不可听旁人胡言,我与梁彬是至交好友,我为什么要害他?何况大夫诊病说的话,换个大夫便会被揭穿,我又为什么要让孟大夫撒这种谎?我不知道孟大夫为什么要对你这样说,或许是有人买通了那孟大夫要陷害我,我却不知何时惹上了这种人,或者他们是冲着沈兄你来的也不一定。”
“沈兄,你好好想想清楚,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沈应冷笑,将冯骥拎到面前:“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还要我讲出来吗?”
“会试后有人将你带进了宫中,那位在太极宫中召见了你,是与不是?”
冯骥没想到他知道得这样详细,张了张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位与你素无交集,却突然召见,让我猜猜是为了什么事?我猜是不是他看中了你,想要你在暗地里助他将这次科举舞弊案在举子中闹大。”沈应咬牙切齿,“然后你就选中了梁彬当祭品,是与不是?”
沈应直接拿霍祁来诈冯骥。
“这些事皇帝都一一在我跟前认了,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
霍祁在屋中听了,抬手挠了挠眉毛,心道朕什么时候跟你认了,这沈应说瞎话也是张口就来。
冯骥听完沈应的话,凝眸望了他许久,忽然像失了力气一般瘫软到椅子上。
冯骥苦笑:“既然陛下都跟你认了,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见冯骥真的承认,沈应怔了怔,心头莫名涌起一点微弱的失望。
纵然证据确凿,沈应心中为梁彬的冤屈怨愤不已,却仍希望冯骥不是这种人。
终究是他信错了人。
沈应松开冯骥的衣领,后退几步:“你与他是至交,他那样信任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冯骥摇头叹息:“沈兄,我知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是……皇命如此,我又能如何?”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冯骥的话,屋中的霍祁顿感不妙。果然,没过片刻就听到外头传来冯骥的声音。
“是陛下要我用梁彬的命来将事闹大。”
屋外的沈应:“……什么?”
屋中的霍祁:“……”
真是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
冯骥,你小子上辈子在沈应面前,是不是也是天天像这样在诋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