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好了,战事停了,我们,再去郊外看星星。”程澈尽量挤出些笑容,心底的恐惧却半分不消,愈演愈烈。
她能感觉到,怀中之人的体温越来越低了。周遭鲜血不再温热,一切,都要与覆雪成为一体了。
“我们淋了同一场雪。”祁承安再次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程澈忙低头向他的手靠近,不料,那手却在触碰的前一刻,落了下去。
祁承安那句话还没说完,淋过同一场雪,是否也算他们,共白头了。
“别睡!醒醒……”任凭程澈如何撕心裂肺,怀中之人都不再有回应。
白茫茫天地间,这抹鲜红分外扎眼。
往后,程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去的,能找来的大夫都被找来了,程澈一直拉着祁承安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直到手心感受到温热,程澈才回过些神来。
那大夫才施过针,转身又拿着外敷金疮药和药方走来,他嘱咐程澈,“外敷药每日两次,汤药内服,每日三次。”
“要几日才能醒?”程澈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大夫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不准,或许三日,或许更长,又或许……”
又或许,永远也醒不来。
“换了旁人,怕是当场就断气了。我能做的,只有如此了,往后便要看他的造化。”
程澈起身送他,“多谢。”
一到后半夜,祁承安就发了高热,体温越来越高,冰水化了一盆又一盆,任凭程澈如何想办法他的体温都降不下来。
祁承安止不住的咳嗽,伤口开裂,衣服被血染了大半,怕粘连伤口,不得不换下。伤口才刚止住血,一咳又裂开,如此循环往复,大半沾了血的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愣是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恍惚间,祁承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却又不知为何,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是上一世的场景。
一样是力鞑来犯,程将军新丧,程澈在朝堂之上当着天子的面力战群臣,一力主张出兵讨伐力鞑。
程澈身为女子,即使有战功在身,皇帝也破例给了她封号,但这个身份终究给了群臣诸多顾忌。
皇帝只要稍稍松口,便有一大群言官争着抢着上疏弹劾,将皇帝的书案堆满,一来二去,皇帝也厌烦了。
是开互市还是出兵,就这样僵持了许多天,在程澈都不抱希望能出征的时候,皇帝竟然同意了。
程澈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此番皇帝能同意,大多是祁承安的手笔。
二人并无交集,程澈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她托人去他府里传话,说战事紧急,待她归京必定重谢,不料那晚,祁承安却来找她了。
见了他,程澈满眼疑惑,还带了些警惕。
祁承安罕见的笑了,“我来给你送行,不请我进去坐坐?”
月光倾斜,石桌上的杯盘都镀上层银边,照的杯中酒似也凉了几分。
程澈与祁承安对坐在院中,二人本就不熟,无甚可说,目光交汇,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出征,多谢你。”程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完,一饮而尽。
祁承安亦回敬程澈,“将军不必客气,力鞑野心愈演愈烈,唯有出战,才能换得和平,互市只能姑息养奸,行不通的。这一点我明白,陛下也明白。如此,为国而已。”
“那程澈便谢过殿下一心为国,直言上谏。朝廷之上,有臣如殿下,实乃我大晋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