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海没接茬,突然严肃正经,“不开玩笑的,这大一刚过两个月不到,每天我们还没起你就走,我们睡了你才回,好几天看不到人影,我倒是无所谓能理解你,书生和老干部心思简单,走远了我可拉不回来。”杭海看似玩心很重,可那是建立高中玩命学习和积极参加学生工作后的自我选择,偶尔说一两句正经的,却很有道理,骨子里,杭海是个成熟的人。左行舟愣住几秒,他确实没想过这么多,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私人决定,可能会影响很多人。“放心吧,”他抬头看了眼月亮,长吁了一口气,“人都在这呢,再远我也能追回来。”说完埋头下台阶。“服你了,我随口一说,还认真了。”杭海想拍拍他的肩,手刚伸过去,却见左行舟下意识惊恐地一躲,随后脚没站稳,直接向十几级的台阶下面栽去,航海想拉住他,却终究没来得及。杭海没想到左行舟的反应这么大,缓过神来他迈开大步冲下去,刚想把他扶起来,却见他抱着头躺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你……你没事吧?”杭海手刚抬起来,却见他又害怕地蜷缩,一时也不敢轻易碰他。“垃圾!”“别管他,让他躺,装什么可怜!”“废物,除了挡道有个屁用,你再使点劲,把他踹远点。”“得了吧,再多一脚我都嫌脏,小三儿养的贱货!”头顶的嘲笑笼罩着他的上空,身边不时经过的人偶尔踢上一脚,证明着他还和这个世界有点关系。一双名牌鞋停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名牌的主人蹲下来,声音温柔却刻薄,“疼不疼?你说,你是不是活该?”“我不是。”左行舟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带着颤音,杭海没怎么听清。杭海着急了,忙着解释,“左行舟,你伤哪了?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们没有放过我。”左行舟闭上眼,声音艰涩,“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办公室的门被撞开的时候,整个走廊都响彻着撞击声。两个人从沉默的气氛中被惊醒,抬头看向门口。站在门口的人低着腰看不清表情,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的走廊里,胸前被汗水打湿的程度,比刚才排练时还严重。颜翊吓了一跳,刚要对着左行舟发飙,却发现他情况不太对。“喂,你,没事吧?”左行舟走进来关上门,靠着门瘫坐着,一言不发。颜翊站起来走过去,刚要触碰他的肩膀,就看到左行舟用一种极为防备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那种眼神让颜翊被迫收了手。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颜翊不会相信这种表情会出现在同龄人脸上,尤其这个人,还是一向率性开朗的左行舟。那是一种恐惧,不是害怕,是绝望后浸淫出的孤僻和阴毒,像是全身长满刺的伤鹿,身上的尖刺伤自己多深,就伤别人多深。刘兮爵从他身边的手提袋拿出一瓶水递给他,“左行舟?”这三个字似乎把左行舟拉回了现实,他视线转移到那瓶水上,迟疑了好久才接过来,手背上,赫然一道被划开的口子,但是左行舟却浑然不觉。“你受伤了?”颜翊注意到他手上的伤,再看他手肘和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衣服也脏兮兮的,像是摔倒过。刘兮爵眼神暗示颜翊不要继续追问,颜翊接过刘兮爵递过来的水,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让他自己冷静。颜翊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抱着膝,首先想到左行舟难道怕黑?但是仔细回想从左行舟撞门进来的一切细节,那又不是单纯怕黑的反应。女生的农家乐,山乡水村,农炊野居,是现当代大学生所能承担的最高规格娱乐活动。从靳江大学到最近的农家院,车程不过两个小时,就能让一群年轻人从城区的喧闹回归到最原始的宁静。“啊,好困啊!今天还要主持……”颜翊慵懒开口,低声念叨着。顾安然坐在她的身边,看着颜翊一脸倦态却心情放松,反观自己,截然相反。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刘兮爵戴着墨镜似乎睡着了,他身边的左行舟似乎也睡着,没戴墨镜的他睡态一览无遗,让顾安然觉得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但是他的眉头,怎么总是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