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用更强的灵力压制,再无他法。”
屋子里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天色渐暗,淡紫的天幕宛若朱砂和靛青的调和,张显的一袭白衣在暮色中沉静如玉色,静静地抱着曲成溪。
说起来,他和曲成溪认识这么多年,但像这样安静地抱着他的时候,却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怀中的美人在病痛的折磨下变得苍白虚弱,像是受伤的蝴蝶,收起华丽的翅膀将自己蜷缩在花瓣间,脆弱得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只看他这般样子,常人大抵是想象不到他平日里是艳丽狂傲到何种地步的,但是张显知道。他曾亲自跟随在曲成溪身后,看他率领仅仅数百花月教众将冲进号称固若金汤的皇宫,杀光禁卫军,把那荒淫无度的新皇逼得抱头鼠窜逃下洛阳。
硝烟弥漫中,白银万花面具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曲成溪懒洋洋地坐在皇宫正殿的飞檐上,钩吻剑随意的插在瓦片中,剑柄上挂着一坛刚刚缴获的贡酒。
他手里还拿着一坛往嘴里倒,耳侧的耳坠轻轻晃悠着,晶莹甘洌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经过颈部白皙的优美的线条,没入妖紫色的宽大领口里。
见自己抬头望着他,曲成溪笑眯眯地一招手:“看着干嘛,上来陪我一起喝!”
那一刻,还有无数个有关曲成溪的画面,都深深烙印在张显的心里,每到午夜都会轮番在他那刻本该皈依佛门不问世俗的心里流转,最终化作他遥不可及的梦境。
张显知道,曲成溪是狂傲的,却又是落寞的。他看得出,攻占皇城并没有让他有多开心,他又为沈钦摆平了一道障碍,饮酒不是因为快意潇洒,而是想要醉得不省人事直到看不清手上的鲜血而已。
张显想做那个懂他、护他的人。可是无论他怎么渴望和肖想,他都知道,自己配不上,哪怕是现在,也依旧是如此……
“这样下去不行。”老郎中摇头,“很快他就会再疼起来的,你灵力耗尽,到时候你我二人都制不住他,后果不堪设想,得尽快……”
得尽快,找能压制的人来。
“再等等。”张显打断他,嗓音有些沙哑。
老郎中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只是他拼尽全力下定决心才争来了这一把,也此生第一次,可是抢来了,却把握不住。
他不甘心。
“就算无法根治,用灵力帮他压制疼痛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张显强行再次运转起周身灵力,将掌心置于曲成溪小腹之上,“我灵力没耗尽,还能坚持,让我再试试……”
然而他话音未落,曲成溪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继而眉头微微紧蹙,紧接着额头上又溢出了星星点点的细汗,在张显怀里挣动起来。
老郎中上前掐住他的脉搏,神色一紧:“坏了,要压不住了!”
张显:“可……”可之前在萧璋的灵力压制下曲成溪至少坚持了三四个时辰才到疼痛的巅峰,如今这不到一个时辰!
张显本以为自己就算不到天境,但靠豁出去了输出灵力怎么着也和萧璋持平,却不曾想竟然差距如此之大!
“唔!……”怀中曲成溪的挣扎越来越大,忽然猛的停起腰,一把抓住了张显的胳膊!
张显:“阿漾!”
曲成溪剧烈颤抖起来,左手抓着小腹的衣服,他似乎是醒了,但又没有完全醒,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眼间竟显得格外痛苦而焦灼:“不行……”
张显:“什么?”
“我不能去你家……”曲成溪神智不清,眼看着疼得越来越厉害,手指在腹部乱按,口中也跟着胡言乱语,“我去了就会看到……我不能知道!……”
“他怎么回事,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张显急了。
“可能不是胡话。”老郎中见状神色也是一紧,额头热汗渗出,飞快地在曲成溪身上重新施针,比之前下得更深,“灵力乱窜还会有一种效果,就是冲破身体里各处的禁制,包括大脑中的。看他这反应,他之前是不是被封过记忆?”
“记忆?”张显的心里咯噔一下,“我不知道他被封锁过记忆。”
“那可能是在你认识他之前。来不及了,你把他放到床上,我试试能不能把他的灵力暂时封起来,如果不行的话,一会儿这间屋子只怕都要被他掀翻!”
“呃……”几句话间,曲成溪已经疼得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似乎睁着眼睛,乌黑的瞳孔却没有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