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上油纸伞出了门。
上客堂南面有一座六角亭,红柱黑瓦,飞檐翘角,雨水从檐角簌簌落下,好似六根雨链。
亭中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半跪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姜初妤看着眼熟,走过去一瞧,竟真是顾景淮。
他身着殷红底鹤纹玉锦袍,与这气派的六角亭相得益彰,远看似画,近看……
“您的手怎么了?”
她惊呼一声,即使已经察觉到她的靠近,顾景淮还是被吓了一跳,本来就因裹着厚厚纱布而迟钝的手没拿稳,药瓶掉在了地上。
“你来得正好。”他捡起药瓶递给她,“帮忙,给它上药。”
他微微侧开身子,姜初妤才发现地上侧趴着一只花猫,一只爪子血肉模糊,伤得不轻。
她赶紧三两步迈进亭子,把伞合上立在一旁,接过药瓶,看看猫,又看看他的手。
“我没事。”
顾景淮拆下裹着的纱布,露出完好无损的双手,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定。
姜初妤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怕又生红疹,才先缠上纱布再碰花猫。
她伸出手:“纱布。”
顾景淮捏着一卷纱布的一头,隔着老远递向她,姜初妤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挑眉不解。
姜初妤赶紧收敛,却越发觉得他不似看上去那般性冷了。
明明知道碰不得狸奴,却好心为受伤的流浪猫包扎伤口;明明对她态度算不上热络,却又好像为她求过皇上什么,真是搞不懂他。
二人一猫于亭内,只闻雨水细密地打在宝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姜初妤正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为小花猫上药,担心它因药粉的刺激而抓人,另一只手不停地捋着脊背,与它讨好关系。
“你的身子无碍了?”
顾景淮冷不丁出声,她差点把药粉撒偏:“托您的福,已无碍了。”
“你……”
“夫君……”
过了一会儿,他们同时开口,又默契地住了口。
“你先说。”
“今日谢谢您来接我。”
“举手之劳,不谢。”
沉默了一会儿,姜初妤又问:“夫君总是随身携带药罐和纱布吗?”
“有备无患,习惯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爹就不会,他总是很自信。小时候我娘给他换药,我在旁边见过一次,伤口皮开肉绽的,就像这只猫爪。”
她握着小花猫胳膊底部,朝顾景淮晃了晃,“我常常恨战事,叫人死得那么轻易。”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摊开手掌,顾景淮的目光从她不喜不悲的眼上落到掌心上。
他应当安慰几句的,但不知说什么,抬手把纱布放了上去。
姜初妤给小花猫的爪上打了个漂亮的酢浆草结,满意地笑笑:“你这几日动不了了,就乖乖在这儿趴着,等路过的师父给你投食吧,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