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喃喃地道谢,三皇子朝他微笑,说:“这不算什么。”
他们离开了太子的视线,三皇子给他吃点心,又命下人拿来浸了热水的帕子,亲自擦着陈相青方才无意擦伤的手掌。
“太子老这么欺负你?你大哥不管么?”
陈相青想起自己早前还偷偷觉得三皇子和太子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面对善意,他在疑惑中羞怯心虚了,轻声说:“嗯,他不管的。”
“也许做哥哥的,都不喜欢幼弟吧。”三皇子把擦脏了的手帕递给下人,笑着对他说:“太子也不大喜欢我的。”
“我方才撒谎了,父皇没有要见你。但是你也不能再继续留在宫中了。”三皇子看着他,说:“你父亲在南方大胜,宫中因此发生了一些变故。外祖接到平南王的消息,要求即刻送你出宫。你相信我的话么?”
陈相青想了想,其实他没有那么相信,假若宫中真的发生了变故,最应该立马被送出去的,应该是陈相瑀。
可他还是乖乖地“嗯”,因为他觉得三皇子刚才帮了他,他不想说出反驳的话来。他的反驳是没有力度的,因此也就不必再说。
在内心深处,陈相青下意识地认为,三皇子是奉了大人的命令在做事,他本质上同自己一样,都还只是不受兄长待见的弟弟。
他被三皇子紧紧地拽着,连续走过三道宫门,忽然上了一辆马车,就此与三皇子告别。
陈相青与他分别前,三皇子还在笑语盈盈地做着解释,让他不要发出不必要的声音惊动旁人,在马车里安安静静的,尤其不要跳车,以免出事。
又说,他不会骗他,因为这件事是外祖父让他做的,外祖父和平南王的关系一向很好。几年前平南王回京,第一晚歇在宫中,第二晚就去了外祖父那里。
陈相青迟疑了一下,他看着三皇子的眼睛,想说你骗我也没关系,因为很多人连骗我都不屑于。
他静了静,没有说出来,点头答应了。
陈相青没有想着求助,因为宫中没有能够让他求助的人,事情发生了,他只能接受。
马车急行一段路,又换成另一辆,陈相青换乘时,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宫中主殿很远了。
后来他几度换乘,宫门在他身后关闭,也随之拦截了大喝停步的宫中羽林卫。
陈相青起初还被恭恭敬敬地称呼公子,一出宫门,立即有人将他的眼睛蒙了起来。他隐隐地听见人在剧烈交谈,那帮人来了又走了,将他留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陈相青最开始是无措,茫然,他试图跟屋子外头的人说话,询问三皇子,喊了很久之后,才意识到根本就没有人在自己身边。
再之后,他开始感觉冷,地上冰冷的石砖穿透了他的衣袍,一直浸到骨头里去,浑身因为冷而不停发抖,抖到骨头发酸,然后,陈相青觉得饿了。
饥饿是一种一旦被意识到产生,就会迅速攀附而上,吞噬全身的东西。
陈相青在那个屋子内呆的第一晚,第一次知道饥寒交迫的意味。
而在那间寒冷,空洞,无论如何大喊大叫,都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屋内被关到第六日的时候,陈相青脑子里已经除了“饿”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寒冷,没有恐惧,只有“饿”。那种来自肚肠的欲望吞噬了一切,他昏昏沉沉地想,原来饿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