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钧唇角微抿,视线上移看向沈明语,点漆瞳仁平静无澜,面上并无丝毫情绪。
似是察觉他有些不知所措,沈明语连忙补充道:“是为了抄写佛经的事。”
萧成钧闻言,复又打量了她一眼,唇角微动:“好。”
他脊背绷直,身子细微一偏,垂下浓密长睫,遮住眼底转瞬即逝的冷意。
沈明语怎会看不出他的防备,悄悄觎着他骤然冷肃的模样,心尖泛起一丝无奈。
与三哥缓和关系,道阻且长。
其实梦境里,她后来也辨不清他到底有多恨自己。兰姨娘去世后,她挣开了剧情束缚,想极尽所能弥补他,然恶果已结,无论她如何示好,萧成钧从未接纳过。
但最后,他到底留了她一命。
眼前这人,她实在琢磨不透,更不知该如何破冰。
只能一步步来了。
等萧成钧告退,沈明语才缓了口气,继续给老夫人按肩。
她轻咳一声,温声道:“祖母,要不别罚三哥了吧?他毕竟是因我受罚,若真跪坏了身子,我怎过意得去?”
沈明语稍顿了顿,声音再放软和些,“若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祖宗偏心我这个外人。”
老夫人听了冷笑一声,把佛珠丢在案几上,“谁敢说你是外人?”
“你生在萧家,长在萧家,唤我祖母一日,我便护得住一日。那些个嚼碎嘴的是谁,说出来,我定不轻饶。”
沈明语忙抬起头,去拉老夫人的手,“是孙儿说错了话,祖母别动气。”
不等老夫人说话,就听得外面通传说:“二太太来了。”
来人是萧二爷的续弦秦氏,年前才过门。
秦氏原是七品小官的女儿,哪怕做续弦也属高攀了萧二爷,但她弟弟去年得中榜眼,短短半年在朝堂上已是如鱼得水,如今萧家空有爵位并无实权,故而这门亲事也算顺遂。
人进了屋,一面行礼,一面展颜笑道:“老祖宗,听闻世子受了伤,我本想去芷阳院探望,半路听得人到了您这儿,赶忙掉头过来了。”
老夫人望了她一眼,吩咐了声沏茶。
秦氏刚坐下,又朝沈明语笑道:“先前家宴匆忙,没来得及亲自奉上贺礼,我方才已叫人搬去芷阳院了。”
沈明语只好客气道:“多谢二太太,如今既要忙着公府内外诸多事务,还要费心为我考量。”
秦氏打量了半晌,只觉得这孩子温顺无辜,单纯懂事,心里更是受用那句“二太太”。
“我比不得你母亲出身簪缨世家,又不比大嫂知书达理,只懂些柴米油盐,现下也是赶鸭子上架。”秦氏掩唇笑了两声,“世子虽已经归亲,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若有顾忌不足之处,千万别遮遮掩掩,只管同我说便是。”
秦氏进府后最瞧不得薛氏拿乔的模样,如今老夫人夺了薛氏中馈之权,虽没明面让秦氏执掌中馈,也默许了她协理后宅事务,正叫她飘飘然。
秦氏笑得愈发和善温柔:“听闻……圣上亲点了世子进宫伴读,还要在府上挑个人作伴,我想着,七郎原就是世子的弟弟,人也聪明听话,若能跟着去见见世面,必能受益匪浅。”
乍然听得“伴读”二字,沈明语眼皮子跳了下。
有了梦中的前车之鉴,沈明语自然不想再进宫伴读太子,可圣意已至,她也不能抗旨不遵。
沈明语心如澄镜,诸位兄弟里,这次谁能与她同去宫中伴读,将来便是公府袭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