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宗。
这座隐于市集的宗门既不依山傍水,也非钟灵毓秀之地。
只实打实的金雕玉砌,层楼高峙。
偶有散修御剑飞过,便觉精纯的灵气萦绕周身,不由心驰神往,灵台清明,才知此处正是那鼎鼎大名的首富之宗。
此时正值入夜,月影倒于湖中水面,似明霜珠镜。
湖中立一小亭,琼台瑶阁,一女子正穿过长长的廊道,往湖中庭去。
她墨发用一根木钗绾起,那是一件下品仙器,末端刻着她的本名——桑落。
桑落进宗那日,香案上摆了一盏桑落酒,宗主刚抿了一口,还未曾来得及抬眼瞧她,随口便起了这个名字。
不过她无父无母,一介白衣,幸而得宗主庇佑,能开了灵心进宗服侍已是不易。
其余心思并不敢有。
桑落走到庭中,那里正坐着一个男人。
他面前摊散着几本玉简,旁边落了半杯未尽的仙髓酿。
听见响动,他也并不曾施舍一眼,似是琢磨着什么事,无意识的转动着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那玉简上的字一个个浮在半空中,又一个个消散。
桑落不敢打扰,只停在庭外一步,对着庭中男人略一欠身。
直到他将杯中余酒饮尽,终于看过来时,才毕恭毕敬道:“宗主,小冯公子来了。”
端王的那个便宜儿子。
温序秋揉了揉眉心,并不意外:“让他去静客堂等着。”
他刚喝过酒,嘴唇浸染了一丝水光,原本矜贵的眉眼添了几分柔和,不似一名位高权重的宗门首领,更像是一位滚落红尘的翩翩贵公子。
桑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劝诫的心思。
宗主不时时待在宗门,常常是出门去处理别的事。但十数年来,只要他人在宗门,文书玉简与酒片刻不离手,似乎时刻都在繁忙。
她看在眼里,总会生出想让这位爷别总这样劳碌,注意身子才是要紧。
若她真说了,宗主大约也不会恼她,指责也不会有,八成只是会诧异的瞥她一眼,紧接着第二天便会有新的女侍顶替她。
因为宗主与其说是待人亲和,倒不如说是并不在乎。
这是桑落服侍温序秋数年积攒的经验,她知道自己若是想留住现在的位置,便不能越界。
所以这心思不该有,也不能有。
她最终按捺下隐秘的心思,只低头应道:“是。”
温序秋放下手中玉简,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他们回来了吗?”
桑落知道他问得是谁,答道:“不曾。”
温序秋第一反应便是燕青这厮又哪胡混去了,不过刚恢复些元气就又跑的没影了。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有他那弟弟跟着,想必也不会多出格。
谁知他弟弟真·出阁了。
此时墨夕已然稀里糊涂的上了花轿,警惕的看着对面一袭红衣的羞涩女子。
燕青作为“娘家人”,是不能跟上来的,是以这轿子内便只能他自己来上了。
这喜轿外头看着不大,内里却令是一番天地,两人这么面对面坐着,中间还余下一丈的距离,竟也不见拥挤。
“小郎君,”那正对面坐着的女魔修娇娇柔柔的开了口,“妾身名叫迟清酒,还不曾知晓你的姓名?”
多新鲜呢,互不知名姓,头一次见面也能直接上花轿了。
墨夕不想和她多纠缠,只等着燕青把葫芦里的药卖完,早点给自己救出去。
于是他惜字如金道:“墨夕。”
迟清酒似是察觉他的冷漠,但却还是眼巴巴的贴上了这冷屁股,赞叹道:“好名字。”
没人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