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怀姝连忙制止:“父皇可别,您敢赏儿臣也不敢要啊。”
皇帝疑惑:“朕赏你的怎么就不敢要了?”
手中的茶盏落到案几上,荣怀姝提醒:“父皇才在早朝上责罚过儿臣,若在早朝后紧接着赐茶饼,外头的大臣们会怎么想父皇?必然会觉得父皇赏罚不明,有心偏袒儿臣。”
一语未完,她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儿臣以后要是馋了,再来父皇这喝两盏,父皇何苦在这关头落人话柄?好东西,不怕等。”
皇帝摸索着手上的玉扳指,欲言又止:“早朝的事,你……”
荣怀姝心知肚明他要说的话,半路截了去:“父皇不过是循例办事,儿臣又怎会有怨言。只不过父皇是知道的,梨蕊梨珂二人皆是在叛乱中跟了尚流离失所的儿臣。说句僭越的话,儿臣早已将她们二人看成了同生共死的家人,哪怕是要儿臣换了她进刑部大牢儿臣也是愿意的。”
她故作窘态:“所以儿臣早朝上言语无状险些冒犯父皇,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说起来,如今还活着的人,哪一个不是和他人有患难之谊的?”皇帝垂眸,眼神随茶汤中飘浮的茶叶转动,“就连随先帝而去的黄公公,当年也是跟着先帝吃过苦的。”
荣怀姝脸色一僵,假笑着应和:“父皇说的是,是儿臣失之急切了。”
皇帝继续点她:“你这口不择言的毛病得改改。你姑母为了你这张嘴几次三番闹到朕面前,朕可都替你挡下来了。你一向比你的兄弟姐妹们懂得体谅朕,在这件事上你也不要让朕在姑母面前为难。”
皇帝神情真挚,荣怀姝含笑启言:“儿臣日后定会注意。”
心里却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求情的话让皇帝给堵了回来,荣怀姝已经没有心思再同他虚与委蛇。
见她神色变得淡然,又兴致缺缺,皇帝以为方才的话让荣怀姝心里芥蒂,不由得说道:“你姑母到底是为你好,你不要多心。”
荣怀姝静静抬眼,眼中情绪复杂:“姑母为不为儿臣好,儿臣不知,儿臣只知道在这世上姑母会真心对待的人唯有一个。”
皇帝双唇紧抿,缄口不言。
不就是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隆睿太子吗?
“恐怕在姑母心里,谁都不如先太子。若有朝一日先太子活着回来,即便是皇位她也会拱手奉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信任的崩塌简直易如反掌。而荣怀姝要的,就是要他们之间分崩离析。
“不会。”皇帝斩钉截铁,脱口而出,“先帝病重时,早将传位诏交予皇姐代为保管,倘若皇姐真有不臣之心大可不必等到朕登基。”
荣怀姝神色几番变换,看着皇帝左右为难。
皇帝被她莫名的神情搞得一头雾水:“有话直说便是。”
忽的,荣怀姝敛裙迈出一步,庄重跪下:“儿臣可以和盘托出,但请父皇恕儿臣死罪。”
蒙在皇帝心头的雾愈加厚重:“什么话值得你以死谢罪。”
荣怀姝眼中将落未落的泪珠适时滚下,颗颗如珠:“因为儿臣所做的事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皇帝的眉眼难掩焦急,声声催促:“朕饶恕你便是,你快说吧。”
头上的朝冠因她哭得一颤一颤而不停晃动:“父皇,姑母当初未必没有想过,只不过是儿臣先下手为强而已。”
皇帝自上而下投来的目光中满是质疑,心中的石头被高高悬起:“你说什么?”
荣怀姝咬唇,再三犹豫,最后视死如归般说道:“父皇,其实矫诏的人是儿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