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赌注,更应该担心的是他为了赢不择手段,而不是什么“谦让之举。”
他身处官场多年,早已对这种“敲打”之语熟稔于心,沈以宁话中的言外之意,他自然能听得出来。
狩猎场的规矩,他比一般人还要清楚,抢人猎物这事,是他故意的。
只是后来沈以宁要与他比试,倒真是他意料之外,更何况她提出那么大的赌注。
他轻握缰绳,轻声道:“到底是输还是赢?”
身下的马儿不语,只一味悠然踱步。
……
今年的秋弥与往年不同,不知怎地,竟扩大了规模,权贵子弟之外,有许多世家小姐前来,不像狩猎,倒像游园会。
沈以宁却无心琢磨这样的怪场面,她只觉得,离开了京城,呼吸都畅快起来,管它什么由头。
她纵马驰骋在无边原野之上,野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恍惚回到了还在朔州的时候。
朔州是军事重镇,紧邻漠北,出城不到十里便是广阔的草原,她与裴时与闲时常纵马出城,肆意在草原上游乐。
只是如今裴时与那家伙撇下她,独自一人去边疆爽快了。
诚然这场比试是她为了报复抢她猎物之人提出的,后面的赌注更是夹杂了几分羞辱之意。可当她真的身骑快马,搭箭捕猎时,死气沉沉的身体突然被唤醒了,快意涌上心头,早已压过了刚才的愤怒。
许久未骑马,许久未拿箭,还真是有点生疏了。
沈以宁不需多时便射中两只猎物,不巧逃了一只,若搁在从前,还能比这更快更好。
在朔州爹爹曾夸她是天生的神射手,只是女子先天臂力不足,比起男子来还是逊色几分。
话是没错,但她不服气,日夜苦练,直到她的箭术令朔州军营里每一个人叹服。
打趴一个目中无人的京城贵公子,简直是轻而易举。
京郊的狩猎营比起真正的草原差远了。在每场秋弥之前,都会有专人将动物驱赶至固定的场地,甚至有时还会放些自养的动物进去,不仅要让贵人有猎可打,不至于空手而归,更要毫无危险,这些贵人若是磕着碰着,掉进陷阱,被狼叼走,引起朝堂震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样的秋弥,在沈以宁看来,相比猎场,将它称作供人打猎取乐的戏场更合适。
但聊胜于无,这也是沈以宁为数不多的快乐了。
仿佛所有的东西只要同京城沾上边,就会变得不伦不类。
亏得爹爹还说京城是世间最好的地方。
“咻——”
怀着对京城的不满,这支箭沈以宁用了十足的力,直接贯穿了百步外猎物的胸膛。
手指被弓弦震得发麻,胳膊也有些被扯着了,肩膀处传来钝钝的痛,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她的皮肉。
沈以宁皱眉,低声叹道:“果然,京城就是晦气。”
接下来的几只猎物,她都收着力,奈何刚才已经受伤,不断的拉弓搭箭,肩膀处越来越痛。
打到第十五只时,沈以宁终于停下了手,肩膀处的钝痛已变为刺痛。
她确实是好胜心强,必须要赢得这场比赛,但是她也有分寸,不想因为一场赌气的比赛而废掉自己的右臂。
她仔细清点了所打的猎物,骑马朝约定之处奔去。
按照她的计算,五只就是一个箭术稍好的常人的极限,可那人的箭术并非常人可比,数量应当翻一番。
即便再给他多算几只,她所捕获的十五只也足够赢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以宁一直等到天边的云彩都被夕阳染上绚丽的色彩,那人才骑马缓缓而来,马上挂着满满当当的猎物。
沈以宁心里默念:看来有点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