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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萍一(第4页)

只是她稍有松懈便会挨打,那些人打得可比阿母重多了。为了留下,也因着阿母反复叮嘱的“隐忍”,小昭不敢反抗,又不愿挨打,学得勤勤恳恳。

白日里,小昭不常见到阿母。只有一次,阿母被人匆匆带走,她放心不下,借口如厕,跟着他们偷跑到了一个宽敞的正堂。

她躲在屏风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阿母。

阿母正跪在席间,手持漆勺为客人舀酒。

堂间漆樽酒香、笑语不断,台上却飘一段低迷悲音,唱着甚么“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

而阿母面敷厚重胡粉,青蛾朱唇,身搭绛晕帔子,行动优雅、仪态万千,她双手将盛酒的耳杯高举过眉,口中祝酒的漂亮话儿一句接一句。

她面前的客人接了耳杯,戏谑道:“乔姬,听闻你当年容华盛于桃李,惹得我兄长念念不忘。此次他知晓我来拜访君侯,特意要我来看望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在东苑,却现老态,再不复皓齿朱唇之时了。”

阿母听了这话,面上神色不变,甚至笑得更开怀了些:“便是真桃李,又有谁能长盛多年而不衰?乔姬年华不复,倒是公子少年意气,叫人好生羡慕。”

小昭从未见过阿母这副模样。

除了阿母,堂间还有许多或执鼓、或抱琵琶、或抚琴的美人。

白纻舞盛,滟滟一室,五色华光。

来往“贵人”看上谁,当即便可出金买她身契,带回去做家伎。

原来“倡优之流”是这样的意思,小昭想。

夜里,阿母总抱着小昭痛哭。

哭久了,便哭得呕血,哭得一病不起。

在阿母夜间的断续言语中,小昭拼凑出了她的过去。

阿母年幼时,便因天灾被父亲卖掉,后经多次转手,辗转来到了“东苑”。

东苑原名“忘椿园”,是洛阳城中某位富贵已极的将军在城东梓泽修建的别苑。

别苑方圆几十里,极尽奢华。花木葳蕤郁葱,一点风动,万叶听声。亭台楼阁掩映于自然百景之中,又凿池塘清溪,水色溶溶滟滟,时有绛红锦纱障于流虹复道间,起伏随云,如登琼宇。

此处是主人帐饮之地,不仅贮满黄金珠玉、玛瑙犀珀,更蓄养了各色倡女|优伶。阿母因生得美丽,曾被选到席前酌酒。

这并非一件好事,甚至不如留在后厨洒扫——据阿母说,她曾经历一场宴会,客不饮尽杯中之酒,主人便杀酌酒之人。

一客不忍,纵不善饮酒亦连饮五杯,她因此苟全性命。

另一客则不为所动。

那一场宴会死了三名酌酒女,美人的尸体如凋坠残花般被清扫出庭院。她吓得夜不能寐,络姑却对此讳莫如深,说主人平素并非暴虐之人,那日来客身份特殊,如此行事只为威慑。

可她听不懂,更不愿懂。

所幸,东苑中美人众多,她虽酌酒案前、为客所幸,但并未被主人铭记,尚可脱身。眼见年岁渐长,阿母想尽办法,终于被“赶出”了东苑。

她回到家乡,嫁与青梅竹马的阿父,成为了山野林间最寻常的妇人。

小昭每日穿梭于逼仄小屋与教习楼阁之间,远远望见这花园的一角,总觉得十分荒谬——野郊的道路上堆满生蝇白骨,此处却终年如春,不似在同一个人间。

不过既来则安,她无心窥探园里园外的世界,只想让自己和阿母好好活下去。

日子便一日似一日地过去,直到某天,小昭回去得早些,竟撞见络姑来到房中,正指着榻上病了许久的阿母大骂。

“……你当你还是从前的乔姬?”

“要不是看你女儿生得好,我才不会留你们!东苑白白养了她十三个月,现在要她去侍奉公子,你倒不肯。说到底,她又不是你生的,你何必死拽着不撒手?”

阿母说过,络姑并非她的亲生母亲,而是她们那一批女孩子的教习仆妇,为表亲切,众人皆以母相称。

不过小昭今日才知道,自己原来也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

她只是阿母离开洛阳那一日、在洛水引到城中的沟渠里捡的无名婴孩。

阿母坏了身子,早就不能生育了。

屋里络姑的言语愈发尖酸刻薄,小昭听着阿母断断续续的咳嗽,心如刀割。她死死攥紧衣摆,顺着衣带摸到了离开家乡时便贴身携带的短刀。

他们没有仔细搜她的身,任谁也想不到,未满十岁的小女郎会随身携带这样的锐器。

阿父亲手镂刻的刀鞘上盘着一条冰冰冷冷的长蛇,吐着信子舔舐她的手心。

小昭用拇指顶着刀柄,让短刀悄无声息地出了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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