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到了校医务室,刚好碰见校医正在给学生开咳嗽药。
碰见敲门进来的两位警察,顿了顿,但丝毫不惊讶,学校那边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
医务室暖气开得足,张令仪穿着白色毛衣和黑色小脚裤,外面套着件白大褂,栗棕色的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和学生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温温柔柔。
陶乐和姜文文简单向张令仪询问了一下情况,大致如袁静所说,没什么出入。
平日里,林雪到了医务室之后,就自己找个角落坐着打游戏,有的时候来报个到就走了,喊也喊不住,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她们也没管,她班主任都管不了,更何况她们这种医务室老师了。
南乔穿着件黑色宽松毛衣,松松垮垮扎着个低马尾,将大乐需要的档案递给他,并配合着回答问题。
陶乐:“你之前为她做过心理辅导吗?”
南乔:“做过。”
大乐翻看着之前林雪的心理测试记录,测试题非常简单,林雪几乎每次都是合格,从档案中没看出她有什么心理问题。
陶乐:“通过这些题就能看出有没有心理问题?”
南乔:“其实这些简单的测试题并不能完全真实地展现学生实际心理情况,还需要更加专业的医生以及专业的检测来确定。不过现在的学生压力都挺大的,难免会出现一些心理问题,只要及时干预和引导,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陶乐看完档案后,问了南乔几个和林雪心理情况有关的问题,南乔的回答与其他人没什么出入。
学校一些心理咨询活动以及心理档案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都是些表面功夫,没什么参考作用,平时做心理测试题,学生也都很敷衍。如果学校每年的心理测试有用,那些得抑郁症的学生也就不会出现了。
了解完情况,刚好到了下课的时间,袁静早早就在班级门口等待着,下课之后将罗依依往小会议室里带。
刚带着罗依依走出去,教室门口就探出许多个脑袋,看着罗依依的背影窃窃私语。
幸灾乐祸、看好戏、厌恶等等情绪在十几岁的孩子心中蔓延。但没有人再敢去和罗依依打招呼,毕竟上一个欺负罗依依的人,现在已经死了。
罗依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喊出来,当看到两个陌生人的时候,下意识往袁静身后躲。
会议室的门一被打开,陶乐和姜文文看见了躲在袁静身后的,那个一直被林雪欺负的女孩。
扎着个低马尾,校服外面套着一个白色的棉马甲,冬季臃肿的服装穿在她的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荡。一双清澈的眼睛隐藏着长长的刘海后面,怯生生地看着他们。像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脸色发白,脸上只有嘴唇带着些许的红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脆弱。
在袁静的安抚下,罗依依冷静下来,耐心回答一些问题。
从罗依依的口中,陶乐和姜文文得知罗依依和林雪之间发生的事情,知道林雪平时经常明里暗里欺负罗依依,各种恶作剧,放学后在巷子里堵她,拿她的零花钱等种种行为都非常普遍,有的时候经过她的身边时会突然掐她,踢她的凳子,拽她的头发。
姜文文问着,陶乐记录。
会议室里只有罗依依缓慢的、哽咽的,说话的声音,低气压逐渐弥漫,令人感到压抑。
结束后,大乐又去学校监控室调了监控,发现罗依依在案发的前几个小时一直待在教室里,就连卫生间都没去过。
离开之前,姜文文喊住了正准备回教室的罗依依,问她:“换了座位之后,她还会那样对你吗?”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试图从这个瘦弱的女孩口中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隔着三米左右的距离,罗依依静静看着姜文文,沉默几秒,拇指用力抠着食指的关节,骨节都发了白,抠出一个深深的血痕,仿佛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笑了笑,没说话。
她想。
被欺负怎么可能简单通过换座位就解决呢?
这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越反抗,被打得越痛,越妥协,被欺负得越狠。
有的事情一旦有了开头,就没有结尾,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始有终。
当然,除了死亡。
死了就解脱了。
她的痛苦就像是房间里的大象,随着林雪的死亡,即使存在,也不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