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陈御医拎着伤药便往寝殿赶,赶到时,却瞧见太子正拿起一壶酒,往自己左臂上一道血流不止的伤口浇。
远远的,陈御医都能闻见烈酒刺鼻的味道。
他眼角不禁一跳,烈酒碰着伤口最是疼痛,他怎么见的太子浇得越来越上头?
陈御医慌忙上前,正欲请示太子时,太子倒酒的动作停了。
太子偏过头,笑得恣睢,“孤要你去岑侯府上,为他的小侄女瞧瞧。”
得来这样的命令,陈御医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岑侯爷的小侄女岑拒霜也略有耳闻。
多年前,镇国公岑将军及其夫人还在世,二人立下军功后,一律金银官爵恩赏统统不要,只求圣上赐医为他病弱的小女儿调养身体。圣上拗不过岑将军,直到岑将军及其夫人为国捐躯后,始才追封了镇国公,其妻位至一品夫人,年年爵位所赐归于岑拒霜名下。
后来圣上本还想送些御医和珍贵药材给岑拒霜,又被岑侯爷婉拒了。岑侯爷言之岑拒霜年幼,受不得如此重恩。如今想来,岑侯爷也是怕岑拒霜小小年纪受恩太多,在京中遭人眼红,这才屡屡拒恩。
陈御医见得,岑侯爷这番做法不失他的道理。岑侯府上养的大夫他大多认识,岑拒霜也靠这些大夫调养得还算不错,至少除了身子骨弱了些,少有凶险之象。
只是太子这番做法,陈御医揣摩不出究竟何意。
时隔多年,圣上忽然想起当年施恩未成,又借太子的名义来这一趟?
陈御医嘶了一声,摇了摇头,似乎也不是。
岑侯爷近年鲜涉朝堂,与圣上的交集并不多。
那如若是出自于太子的意思……难不成……
陈御医抹了把冷汗。
但凡被太子盯上的人,事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看来太子近日闲来无事,又有了新的折磨目标。
待回东宫,陈御医入了寝殿,太子正提着朱笔批奏折,他左臂的伤也未包扎,褐红色的血凝固在了表皮,赤条条地暴露在视野里,看着极为狰狞。
陈御医叩首,“殿下,臣自岑侯府回来了。”
太子乜了他一眼,“去瞧得如何?”
陈御医将所见如实道出,“岑家那位姑娘自幼多病,身子是弱了些,但也还算调养得当,暂无性命之忧,今日也正巧撞上她左臂疼痛,岑侯爷格外紧张……”
太子望着自己的左臂,看来这蛊隔了那么远依旧有效用,且宫里的御医都瞧不出来是蛊虫作祟,想必她府上那些大夫都无法看出门道。
只要她不说,没人会知道。
得来答复,太子满意地在奏折末尾批复了小字。
“不过……那姑娘身边有……”
太子漫不经心地搁置下朱笔,“有什么?”
“有一位公子悉心照顾,寸步不离。”
他想,他这也算是委婉提醒太子。
若是太子想把岑拒霜怎么样,怕不是要搭上两条人命。
太子的声线听不出情绪,“孤问你了?”
陈御医听罢浑身血液僵住,一时之间,嘴里的舌头就像打结了一样,“臣,臣……”
太子烦躁地招了招手,“退下吧。”
陈御医这才获救般小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