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一名侍女轻轻放下酒杯。另一名侍女端起酒壶,在秘色瓷杯中斟满了琼浆美酒。
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扶青雀在楚王身侧坐下。
楚王眼中那一瞬的空白似乎只是错觉。青雀才刚坐好,便听到了身旁一如平常的随意语气:“想见谁就见谁,想出门就吩咐人。这里又没王妃,你想去哪,不必和谁回禀。”
王妃——先王妃。
宋檀的亲妹妹。
青雀侧过脸看向楚王,正撞进他无甚表情的眼睛里。
她分不清这目光中是否有着试探或猜疑。
烛火闪动,似乎减退了些许温度。屋子里好像没那么暖了,可她的身体还是一样轻盈。
宋檀的妹妹又不是她的亲人,先王妃的生死,又同她有什么关系?虽然说,正是先王妃的死,才让康国公府不得不挖空心思与楚王修好,才让她有了机会离开霍玥和宋檀,可只凭这个,她就该感谢她么?她自己的亲妹妹,还不知能不能逃得了做妾的命。
先王妃不高兴,能指使人杀了姜侧妃。只是她没有想到,楚王不高兴起来,也可以杀了她。
江青雀的妹妹不高兴了,却什么也做不了。就算不愿意做妾、厌极了做妾,不也只能听主人的命令做了妾吗。
她自己,更是一样。
“是,我都听殿下的!”青雀举起酒杯,有些不太确定,“我……敬殿下?”
“嗯。”
楚王拿起酒杯,向前。
杯身轻撞。
……
乔娘子忙忙乱乱端起茶杯,杯身与杯盖“叮铃铃”碰撞,发出几声清脆的响。
薛娘子抽出手帕擦拭茶水,心里还惊慌不定,乔娘子已把茶杯放在一边,大着胆子开了口:“姐姐、薛姐姐!王妃没了……对咱们不是好事吗!咱们、咱们难道不是一样这么想?”
“哎!”薛娘子发急,“嘘!”
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了!
“哎呀,怕什么?这里又没别人,谁能听见。”
乔娘子虽这么说着,到底把声音低了些:“你难道忘了,殿下才大婚那年,她的人就克扣咱们的用度,寒冬腊月,连口热水也喝不上,不是张姐姐拼着得罪她告诉殿下,谁知道咱们现在活不活着,活在哪儿?殿下说她御下不严,从此不许她执掌中馈,她难道没恨上张姐姐和你我?幸好来了位姜侧妃,她一时顾不上咱们了。姜侧妃被她弄死了,她不死,等缓过这口气,她还是王妃,难道就能容得下咱们吗?”
“理倒是这个理。”张孺人突然开口,“可你不看看新人的出身。”
“她是康国公府送出来的人,就是先王妃的娘家人。”她左手紧握着右手,嘴唇紧抿,“今日我探问她出身来历,她只说自己跟‘娘子’上过学,偏不说究竟服侍过谁。正好我看她并不像十五六的女孩子,至少有十八·九岁了。我本以为她是霍娘子的陪嫁,可细想一想,以她的年岁,若说服侍过先王妃也不奇怪。她若还活着,正是二十有一。她丢了执掌中馈之权,难道没和宋家哭诉过?宋家怎会不知咱们和先王妃的恩怨?”
她看向两个“妹妹”:“今日她入府的排场,虽比不得姜侧妃那时,可才入府就独住一处,十几个人服侍,家具摆设就不说,连茶都是今年新贡的‘碧涧明月’的尖儿——今日之前不算殿下,这府里还没别人尝过一口,连李侧妃那都没有。不但叫我去陪伴,还有严嬷嬷和李嬷嬷随身服侍着,这等恩宠,难保不又是一位姜侧妃!”
“若她叫殿下忘了姜侧妃,重想起先王妃的好来……”
张孺人右手成拳砸了砸腿,不再说了。
室内重回安静。薛娘子和乔娘子面面相觑。
但相比于“新人至少有七八分像姜侧妃”这个惊天霹雳的消息,张孺人方才的分析虽然也叫人心惊,却到底逊色了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