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鬼华带着交易来的解药回到下郡区,没有多话,直接告知使用方法。
照料伤病的人手立马行动,内服外敷,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又都井井有条。
青稚雅眼巴巴看向梅鬼华,后者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等天亮吧,能不能缓和就看命了,这批药比较成熟,但也有失败率。”
她的心一下高高提起,梅鬼华望向她,秾丽的眉眼难得有几分忧愁,一双盈盈碧眸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他将装有药膏的小碗放在桌上,转身离开病房。
青稚雅扭过头,手下平稳地给躺着的学生涂抹药膏,邵糖沙哑着嗓子道:“夫子······夫子,不要难过,谢谢你。”
一滴泪落在素白的手背,青稚雅努力维持住声线的平稳,“别怕,你们会好起来的,都还年轻,未来的日子长着呢。”
她是夫子,她不能在学生面前表现出无能为力,她要给弟子信心。
可是,失败率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会有失败率这种东西呢?
一夜未眠,窗外天光泛起曙色,青稚雅第七次用神识扫过病院楼,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十八个病人,有三个,失去了生命体征。
她呆坐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去探查,那一刻,大脑都变得混沌起来,久违的失控感袭来,她按着心脏,觉得闷痛喘不上气。
汤菱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自患上斑斓晕后,没日没夜的疼痛折磨着她,昨晚吃过药,女同学给她抹上清凉的药膏,迷迷糊糊陷入了梦乡,是难得的安眠。
她梦到了小时候娘亲抱着她唱摇篮曲,梦见情缘摘花送与她,梦见在敞亮的教室和同学们一起大声念诗词······
恍惚间,她听见了有人在身边低声抽泣,汤菱睁开眼,侧头看去,浑浑噩噩的大脑一时不太能处理眼前的画面。
“你们为什么坐在糖糖的病床前哭啊。”她坐起身,脸上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别打扰她啊,红夫子带来的药很管用,叫人睡了都不想醒。”
女同学细细的哭声变得更大了,其中一人抽抽噎噎地道:“菱菱,你来看一眼,来看糖糖最后一眼,和她好好告别。”
汤菱呆愣愣地问:“什么告别,你们······在说什么啊。”
“这家伙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还在问我吐纳法第三章,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她的表情不受控制地狰狞起来,声音也变大了,“一定是搞错了,你们再看看啊!她昨天还好好的,睡觉前还拉着白夫子说了好些话,对了,白夫子呢?”
兰朵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低低道:“白夫子也不能接受,她的情绪······不太对,小雨在陪她。”
汤菱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空白,她坐在床上怔愣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踉踉跄跄下了床,扑到邵糖的病床前,前来探望的女同学立马扶了她一把。
汤菱伸出手,小心翼翼,似乎想探一探室友鼻息,但又不敢,邵糖的脸小小的,是下郡区孩子惯有的营养不良,清秀的脸庞有大半被斑驳色彩覆盖,好像块难看的胎记,至死难消。
那个比谁都认真的邵糖,那个对知识如饥似渴的邵糖,那个偶尔会说一些他们听不懂但元气满满的邵糖,再也不会和她的同窗们一起长大了。
明明,明明红夫子带回了药啊······
汤菱收回了手,她瘦瘦小小的手紧紧握住,牙缝里挤出不成调的词,“苏家。”
眼神中有野兽般磨牙吮血的凶狠,苏家施加到她身上的、她同窗身上的,早晚有一天,她要一一讨回!
兰朵看了她一眼,灰湖绿的眸子是如出一辙的森冷。
奈雨手足无措地站在青稚雅旁边,她用眼神无声询问旁边的小伙伴。
仝鸦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自己尚没走出好朋友纪盐离世的伤痛,还有他那个室友尤酱,也是性格很好的人。
少年的友谊总是热烈而纯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