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恍惚的光影中,她以手支颐,轻轻阖了眼,她又梦见了当年的自己。
那还是嘉靖二十年的初春,她出嫁的那日。
天真热烈的小公主着了喜庆的嫁衣,安安静静的任由宫人梳妆,想起那人挺拔的身影,小公主眼睫垂下,带上一抹羞涩。
在这一片红色的喜庆中,她的母后却目含哀愁,郑重对她道:“长宁,你出门之前,母后要你应下一件事。你该晓得,崔溯手握重兵,你父皇不得不倚重他,你今日,无论如何不能毁了这桩姻缘。”
长宁有些讶然,不明白母亲为何在此时说这样的话。
待得她于崔家门前下了花轿,她才晓得,今日除了她,还有公孙家的长女一同嫁了过来。
她看见崔溯朝着公孙文慧先伸出了手,将她护在了身后,他眼里有歉意,对当年的长宁道:“长宁公主,对不住,只是公孙文慧已有了身孕。”
父皇、母后、夫君。。。。。,他们所有人都瞒着她,一同摧折了她的傲气。
长宁公主一阵心悸,猛然睁开了眼。
她原以为她是不在意的,她今日才知道,原来她是嫉妒公孙文慧的,嫉妒到差点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长宁抚着胸口,轻叹了一声。
她忽而又想起了今日团年宴上的那位陆家小娘子。
幸好,还有人记得她当年烈烈骑装的模样,是啊,外头天地辽阔,又何必拘泥于情爱一道。人,要输得起。
只是,人生若是能再来一次,她定不会再踏出这一步。
她这样想着,便重又闭了眼。
忽而有冷风灌入,男子的声音异常清晰:“如何睡在此处?”
长宁公主回头,立时睡意全无,诧异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崔溯简短解释道:“圣上急招,不得不回。”
他这话说完了,厅中静默下来,两人虽已成婚多年,但崔溯常年驻守边疆,相处的时日了了,此刻在这深夜面对面独处,竟生出几分局促来。
“去床上睡。”最终还是崔溯先开了口。
长宁公主并不理他,径直去了内室。外面安静了一会,她听见门帘轻动,身侧床榻微微凹陷,那人似是坐在了她的身侧。
她转过身,微微闭了眼,依旧未作声。许久,崔侯爷终究未上床,起身出了内室。
长宁公主想,他大抵是去公孙文慧的院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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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之旦,是谓正日(附注)
初一一大早,各房子孙们聚在立雪堂给老太君拜年,又加之见着了心心念念的大郎,老夫人端得高兴,给每位儿孙赏了一柄玉如意,连小厮仆妇们也分了金银锞子。
今日毕竟是年节,长宁公主亦去了趟立雪堂,再回到锦绣阁时,瞧见孙姑姑正手忙脚乱得理账本。
孙姑姑将一摞账本放至案上,迎了出来:“今日公孙姨娘早早来请了安,并将大房的账本一并呈上,只道既是公主回来了,这长房的私库自该有公主做主。”
侯府中分公账与私账,公帐中管着祖上留下来的一些田产铺子,负责这诺大侯府的园林花木、房屋修缮等等事宜的花销,并每月给各房分发一定数额的月例。至于私账吗,则是各房自己的账册。
长宁公主常住公主府,这大房的私账便一直由公孙文慧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