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道人摩挲着丹体外部游动的金丝若有所思,嘴角微翘:“这传说今世之人当是难辨真假,只是服丹延寿之事定不会错,那我那师兄,怕是不会犹豫片刻的吧。”
现下他满门心思尽都落在了手上这枚菱香四溢的丹丸上头,浑不注意刚刚还在镇压业火的本命法宝之中,有一干瘦鬼卒,正挣扎着跃出幡面,偷偷地吞噬了鼎中一大片残灵,以壮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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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宗大长老手中握着枚滚烫的玉瓶,面上虽是古井不波,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那激动心思。
“延寿二甲子!哪怕这其中好些血气都是取自霞泊山周遭那些本宗弟子亲族,亦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想我蒲红谷距离成婴亦不过一步之遥,过往只是因了寿数拖累,这才。如今,大有可为!!届时我两仪宗挣脱了摘星楼千年束缚,门下这些亲族所付出小小牺牲又算得什么?”
待得这老修平复些时候,方才开腔赞道:“彭师弟确是远见卓识,早在二百年前,便就晓得要屯得资粮、用以现在炼得灵丹,确与本宗立下了汗马功劳!”
“若无大师兄容留,师弟一介散人,还不晓得是在何处做个孤魂野鬼,哪能有今时今日这番造化?!师弟才具不堪,入门多年,亦只以此丹报答得大师兄,确是汗颜。”
彭道人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狭目周边甚至还在泛红,却听得对面那老修当真生出警惕之心,若不是还有理智尚存,差点儿便将手中玉瓶一道砸了出去。
二百年间,蒲红谷眼睁睁见得彭道人从一介寻常的外道金丹,成长为已经能与其抗衡的巅峰上修,这心头又怎止“忌惮”二字?
天晓得这厮入了两仪宗后,从借由两仪宗这处平台而挑起的诸多惨剧之中攫取了多少好处?
仅止蒲红谷所知道的诸如万魂幡这杆极为接近灵宝的三阶极品法宝、一两具能够比拟正品金丹的三阶铜尸便就足够令得外界许多传袭千年的金丹门户上下动容。
“只不过,”蒲红谷垂下头,玉瓶中的暖意间歇不断地传到身上,令得这老修心头一叹:“都是值得的,待得我结婴过后,这厮不过就只是么么小丑,翻手便能收拾!若是识趣,还可重用;若是这心头还有什么鬼蜮心思,那便正好锁在一处,充当丹奴。”
哪怕这心头业已急切十分,蒲红谷还是按捺下来了立即服丹的心思。毕竟他对这彭道友可称不上全然相信,既要服丹,自需得寻个合适时候,以手段好生验过之后方可放心。
见得蒲红谷将赤寰续命丹小心的贴身收好,彭道人思量一阵过后,方才疑声问道:“大师兄,师弟听闻摘星楼白前辈似是在前些时候出关了,还与本应寺方丈格列禅师于宣威城中会晤一阵。”
“彭师弟这些时候闭关潜心凝丹,消息竟还这般灵通,确是难得。”
“本也是打算两耳不闻窗外事,奈何这消息灌得太猛太快,难捂得住七窍。”
彭道人这话答得颇为风趣,蒲红谷也相当给面子地挂上笑脸:
“确有此事,摘星楼未有遮掩消息,那格列便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住。倒是匡琉亭留在云角州的那档子人的反应,有些奇怪。”
彭道人好奇起来:“大师兄可能说说是如何奇怪?”
老修登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缓声言道:“说不上来,不过便算再奇怪,也不如白参弘往宣威城,去与费天勤解围奇怪。本来依着我猜度,现下保匡、灭卫这两党,白参弘该是都不会选才是。
骑墙观望固然难吃得饱,但待得形势明朗过后再选边站的风险确要小上许多。仙朝这三十三处元婴势力之中,如两河道血剑门那般有胆子径直挂反旗的终是少数。其中大部门户,也都是如之前的摘星楼一般不急站队的。”
彭道人蹙紧眉头:“那师兄以为,这是不是摘星楼已经倾向仙朝的征兆,那么若真如此,那我们两仪宗将来又该如何做?”
蒲红谷晓得彭道人为何紧张,毕竟大卫仙朝而今固然法纪废弛,但到底还是要稍稍管一管事的。朝中正官胥吏的手段,可远要比摘星楼酷烈许多。
一条条生杀律令照旧列在原处,便连彭道人这金丹修士怕也难算得清,自己到底要有多少条性命方才能够将前头半生的人命孽债还完。
不过虽然看得暗爽,但蒲红谷与彭道人的立场亦是一致的,那便是都不希望摘星楼彻底地投到仙朝一方。
当年山蛮出山肆虐,累得山南道大半州府尽都糜烂,殒了不晓得多少仙凡黎庶的性命。而身为地主的两仪宗,与从京畿道奔赴来的禁军两家这关系可是处得
当时主领禁军平息蛮乱的山南道总管沈灵枫而今可都是元婴真人、金刀驸马了,若是将来被这厮揪出来算旧账。
想要白参弘出面转圜则更不不现实,蛮乱那回两仪宗做事的动静太大,当其时便连摘星楼的庶务掌门都有发来信符垂问。
是以因了这番关系,近来蒲红谷的心情亦算不得好。特别是他前番去拜见白参弘意图赚些准确消息,却又吃了一个闭门羹过后,便就更是百结愁肠了。
蒲红谷轻咳几声,又开口道:“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还是需得扎紧篱笆,苦修内功。近来上宗事多,白前辈日理万机之下,短时候怕是无暇与我们‘三管’相谈。待得再过些时候,我便去鲜于家与云水宗,问问他们各自主家之人是何打算、再做计较。”
见得彭道人老实点头,蒲红谷又开口交待:“师弟可与寒鸦山内几位妖校多耍一耍,至于何时动手,还是需得上宗点头。”
“师弟省得了,”彭道人恭声应了,见得蒲红谷有了要走的意思,却又忙在怀中取出一物:“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以非常手段、仅止修炼内功如何得行?师兄且看看此物,或可为师兄削减烦恼?”
蒲红谷微微颔首便算谢过,伸手借来一观,见得道经封面上头的《易殷》二字,便就换做肃容,神情一振。
彭道人将蒲红谷反应尽收眼底,后者久不开腔,他也不加催促,只是敛息屏神,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蒲红谷似是才打定了主意:“此事亦需得从长计议!”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