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看着他,沈意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似乎经常见到这个人。
她靠在萧勿结实的胸膛上,隔着冰冷铠甲也能感受到他胸腔内燃烧的热血。
从这个角度望去,轮廓清晰的下颌上,缀着一颗小痣,从殿外带进来的寒气,现在已经化作一粒粒水珠镶在睫毛上,虽是已经融化的霜雪,但在那双没有温度的厌懒眼神前,却更显得更加冰凉。
徒增杀意,使人惧上心头。
沈意之突然有了一计。
前世虽与萧勿没什么交集,但却知道,他后来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沈意之重活一世势必要将莫允修狠狠地踏入尘埃里,将自己所受的一切千倍万倍地还给他。
恰好,萧勿与莫允修就是对立阵营,自己何不靠上这座大山?
一阵寒光闪过,有危险正朝皇帝袭来。
沈意之脑子里囫囵转了个圈,下意识扑到皇帝面前,用自己后背那道陈年旧疤接下了崭新的一剑。
其实她不用护,萧勿在这里,皇帝不会出事的,正因如此,她才毫不担心,硬是用她这肉|体凡胎接了这一剑,她后背上,在当年太子案时留下的旧伤,大概能永久地遮掩下去了。
后背传来火辣辣的撕裂感,皮肉分裂的声音充斥耳膜,在她痛得即将晕死过去的时候,沈意之听见萧勿沉着声问皇帝,“继续心软下去,将会死更多人,陛下什么时候睁开眼?”
好熟悉的感觉,沈意之恍然间想到,似乎自己总是在这种恍惚之时听见这个声音,只是听着,好像就能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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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之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宫的,但眼下,她不在自己家。
她睁眼时,后背伤口处感受到丝丝凉意,已经不痛了,她回想起小时候那次受伤,从一间简陋的草屋中醒来时,后背也是这种清凉的感觉。
她四下扫视一圈,木雕屏风,色调雅致,窗边一盏香炉中隐隐传来艾草香味,这里是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的环境。
屏风后有人听到沈意之动作,跑进来看了看她。
“姑娘醒了,后背伤口可还痛着?”
沈意之侧过头去,见到这位侍女也觉眼熟。
应是萧勿身边的人,她看上去并不像京都的,眉弓较高,双眼皮褶皱极宽,应该是雁北人。
萧勿就没有这么明显的外族长相。
因为他的父母都是京都人,雁北王是现今皇帝的哥哥,只是萧勿从小在雁北长大,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比起大方明媚的京都人,多了一些大刀阔斧的豪劲。
沈意之轻缓摇了摇头,回答了这位侍女:“多谢。”
她动了动身子,趴得有些僵硬,想要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上身完全赤|裸,她只好又趴回去了。
怕她冷着,床边还安置了个小火盆,耳边柴火在噼啪作响,侍女清洗毛巾的水声,沈意之听着,感觉离得好远。
侍女坐到床边来,小心翼翼地掀开沈意之后背的绷带,手中拿着刚点燃的艾草给她熏了一下,她应是要年长许多,比起那些年轻的下人,手法要更熟练沉稳。
“这药膏是世子从雁北带来的,有奇效,姑娘这伤口,最迟三日便能结痂,世子说,已经派人去沈府报了平安,姑娘只管在此好好养伤便是。”
沈意之只以为萧勿是个嗜杀成性的魔头,却不想,竟也是心细如丝之人。
她闭上眼又把脸埋进枕间,耳边一切声音都如同蒙在一层不厚不薄的鼓面之后,但感受到后背冰凉的麻木,方觉这一切不是梦。
重来一回,她尚未与莫允修相识,但此次瑞王逼宫之后不久,皇帝就将禅位于幼子。
而萧勿就此一跃而上,成为摄政王。
她必须要靠上这座大山。
沈意之思绪辗转,还是乖乖趴着任由侍女为她熏过艾草后上药。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姑娘醒了吗?”
是萧勿,侍女跑去门口开门,对萧勿行礼后,退到一边。
沈意之现在不方便下床,就朝门口回复一声:“多谢殿下搭救,臣女恢复极好,兴许一会就能下床行动,自不敢在此过多叨扰。”
萧勿没有进门,冬日正午的阳光将他身影朦胧地投入屋内,发上玉冠投在影上,沈意之这个角度看着,活像是一条长着血盆大口的巨蟒。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