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燃慢慢走过去。
祝燃把这个房间收拾得太像宋汝瓷的出租屋了——宋汝瓷有过两个出租屋,一个是后来和穆鹤合租的,一个是属于listen的,宋汝瓷把它们当成家仔细布置。
后来的那个,祝燃不熟。
但前一个是真的舒服。
宋汝瓷会把挨了老爸揍、负气离家出走的小屁孩领回家。
会把自己的床让给他,坐在床边,微微弯着浅色的眼睛,耐心听他的大声控诉,再摸一摸他的脑袋,温声讲一些别人说他绝听不进去的可恨大道理。
他妈妈身体不好,宋汝瓷教他给他妈妈做病号餐,用红糖煮鸡蛋。
宋汝瓷耐心地劝他,不要总是撂狠话,不要再一上头就不管不顾出口伤人。
“fire。”在那个出租屋里,宋汝瓷轻声对他说,“生命很短暂,不要做那种无法挽回的、会后悔一辈子的事……”
……
环境变得熟悉,似乎让宋汝瓷的状态也稍微放松了一些,更加自如、活动方便。
祝燃站在玻璃门外,不敢动。
不敢喘气。
宋汝瓷……在煮什么东西。
宋汝瓷做什么都有种不受打扰的专注神气,微垂着头,单手扶着台沿支撑身体,几绺浅亚麻色的头发滑落,苍白韶秀的眉眼被升腾的水汽模糊,看不清。
这样过了一会儿,宋汝瓷抬头,望向祝燃,浅色眼瞳温柔安静,并不惊讶,仿佛很确定祝燃会站在那。
宋汝瓷比祝燃自己还要更了解祝燃。
仿佛那里站着的是fire,是会为了有人敢在酒吧里嘴欠冒犯宋汝瓷一句,就暴跳如雷一拳砸过去的小屁孩。
为了listen宁可跟人玩命的混小子。
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祝燃无法思考这个,他脑海里仿佛有一小片岩浆,炙烤灼烧,滋滋冒着白烟,他无法去想听见熟悉的吉他声、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宋汝瓷。
浅色的眼睛微微弯了下。
宋汝瓷朝他招手:“来。”
祝燃绊了下,走过去,他的两条腿发木,看清那只小锅里的东西,这种冰冷的麻木就蔓延上来,像是蛛网一样把他整个人缠住。
宋汝瓷煮了红糖鸡蛋。
宋汝瓷以为他胃疼,以为他吃坏了东西。
被嘻嘻哈哈调戏、玩弄,当个玩物折磨,灌下酒水昏迷过去的宋汝瓷……有人给他煮红糖鸡蛋吗?
宋汝瓷拿了只碗,想把小锅里的东西倒出来。
祝燃立刻抢过,被热气吁得眼睛剧痛,什么也看不清,但老天爷大概觉得这才哪到哪,以后剜他心剁他肺的事多着呢,他必须得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自己都干了什么。
他看见宋汝瓷身上的痕迹,之前他居然没有发现,宋汝瓷很容易受伤,愈合得慢,但留下的疤痕也很浅。
很浅。
不在光下几乎看不到。
宋汝瓷的耳后有疤,手腕内侧有疤,敞开的领口掩着很多细碎的疤痕。
“不要紧的。”
宋汝瓷摸他的脑袋,像对小时候的他一样,声音很轻:“喝一点,再躺一会儿,很快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