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听?雪吸了吸鼻子,也笑了:“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郁卿猛地放开她?,左右打量,阿姐看起来略瘦了点,脱去稚气,容貌更?成熟,神情也更?严肃坚毅,目光依然炯炯有神,依稀是当官的模样了。这一世易听?雪与原著中骨瘦如柴,神志不清跳下城楼的结局大不相同。阿姐与她?很不一样,有才?能有抱负,风骨如竹。只要阿姐一日尚安,就证明她?没?白活一遭。
“我的薛郎,湖海胸襟,凌云壮志,而立之年就官至户部侍郎,多少英雄豪杰都难和你比肩。”她?拉着易听?雪的手,安慰道,“世上无事值得你伤心。”
易听?雪目光复杂地望着她?,她?大概知?晓郁卿这一路都发生了什么?。若换成自己,她?早就一死了之。陛下传唤她?来潞州之时,她?就想,若眼?见着郁卿浑浑噩噩,她?也不要这顶乌纱帽了,就偷偷带着郁卿跑。
但?郁卿竟和从前无甚区别,甚至第一时间来宽慰她?,实在令她?愧怍。
二人执手相看,可苦了禁军众侍,尤其是杜航。恨不得跳上去分开两人的手。撞破郁娘子与前夫再续前缘,你侬我侬,而陛下就在五丈之外的车驾中,让他……情何以堪!
早在白山镇时,杜航就知?道,求郁娘子的人如过江之鲫,甚至有媒人在医馆外大打出?手,要说红颜祸水也不为过。这些日子,他都以为郁娘子有意与陛下重修旧好,今朝怎又扯上了薛廷逸!
易听?雪拉着郁卿,引她?去看准备好的房间。进楼时郁卿忽然回首,那车驾依然停在后院,锦绣车帘静垂,完完全全遮蔽了视线。
郁卿扭过头?,与易听雪笑嘻嘻走进门,没?再管了。
屋中的一切陈设她?都满意,易听?雪问她?今后,郁卿也不清楚,既然到了潞州,她?先逛逛看是否喜欢再打算去留。
这个答案让易听?雪若有所思,提议她?可以回京都开一家?制衣铺子,京都富贵娘子多,好施展拳脚。如今易听?雪的俸禄翻了数倍,足够买下一门二进?的院落,再攒几年,换套三进?的都有可能。她?们一起住,互相照应,这不比天各一方好?
郁卿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她?不想再踏入京都的城门了,连想起京都城郭的轮廓,都会心烦。
即便易听?雪所言,曾是她?最憧憬的梦想。
梦寐以求又如何?她?还曾觉得人生在世,一定要有人互相照应。否则哪天生病了,连个煎药熬粥,送她?去医馆的人都没?有。但?走过这一路,竟有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无畏感。她?什么?都失去过一遍,亲情,梦想,爱情,自由,家?,友情,名节,金钱,婚姻,道德,人性的底线……她?反倒没?什么?好怕的。能有就有,没?有也不求。
现在反而挺好,她?今后都能平稳生活,不想那么?多事。
反倒是易听?雪,如今已?成了户部侍郎。郁卿提醒她?,朝官言行?该多注意,不要因私事逗留在潞州太久。
“你莫担心。”易听?雪低声道,“我奉谕旨办公,能待十日。”
郁卿听?完也不说话,就点点头?。易听?雪不清楚她?和陛下到底是什么?状况,一提起就无动?于衷了。两人既非你死我活,又非有意修好。
她?暗中试探,郁卿神情平静,淡淡道:“我和他没?法?在一起的。”
易听?雪本不懂,但?转念一想,她?要在官场行?走,不可能真正和平恩侯在一起。郁卿无外物限身?,那只有内心很介意。
于公她?承认陛下文成武功,治国有术,于私她?觉得陛下罪恶昭彰,因此她?赞同郁卿的做法?,想回京都她?自然最高兴,想留在潞州,或是去其他地方,她?都支持。
户部侍郎需宿在官驿,好在离此地不过半条街。两人待在房中说话到快亥时才?分别。
郁卿吹灭烛台,跳到床上,抱着被褥翻滚一圈,睁眼?看着床顶,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出?片刻,门外就响起叩门声。
郁卿捂着眼?睛无声叹息,他果然忍不住。她?真是高看谢临渊了。
但?她?偏不应,屏息凝神装听?不见。
半响后,门外传来他低声:“你还没?睡。”
任谁被说破内心,也不会开心。郁卿冷着一张脸爬起身?,给他开门:“还有什么?事。”
谢临渊的容颜隐没?在昏暗的屋中,只有隐约的月色在他黑眸里聚成一点亮。
他皱眉盯着郁卿,把她?推进?屋,冷冷道:“不穿衣裳就开门。”
那还不是你半夜来敲门?况且她?穿了中衣,全须全尾。
郁卿抱臂回身?,走到案前,想擦亮烛火,试了几次却发现火绒不慎沾了茶水,怎么?都燃不起。
索性放下烛台,扭头?道:“你说过,到潞州就分道扬镳,你若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