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身体还好吗?”
总而言之,先问身体情况,准没有问题。
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应付老太太。
下班路上等红灯的间隙,裴峥想到远隔千万里的他家小朋友。
他没有应对老太太的经验,但知道陪同的伯父严叔不能帮裴让什么忙,那俩和他一样怂,能不招惹老人家就不招惹,肯定在见到老太太后就找借口溜走。
可怜裴让只能自己去面对那位完全陌生的老人家了。
而且实际上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若是有,见面的时候可能还会有天生的亲近感。
裴峥并没有打算将裴让的身世公布于众,如果可以他会隐瞒一辈子,主要是想到没有公布的必要,老太太和裴让本人对于这个血缘关系很是看重。
“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去接近你了。”
裴让湿漉漉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绿灯亮了,裴峥踩了油门。
既然他们俩保持“血缘关系”会让更多人高兴,那么裴峥真没有必要去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
老太太时日不多,得有个后代延续的精神寄托;而裴让年纪还小,也需要一个精神支柱依靠。
裴峥只是不清楚当年父亲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要将继母和裴让这俩无辜的人卷进裴家的泥沼;他更想不通父亲和继母为何还会选择继续生孩子,那个六岁就夭折的孩子也很无辜。
也许是一时糊涂吧,天真地去赌祖父没有那么心狠。
他那年仅六岁的弟弟身亡后,父亲和继母总算学聪明了些,他们装疯卖傻地离开裴家,干脆将裴让这人质安放在祖父眼底。可能祖父查到了这孩子与裴家无关,又念及父亲对裴让处于放弃的态度,于是任由裴让自生自灭。
祖父对父亲的情感过于微妙,这是裴峥在祖父病糊涂了的日子里,利用祖父零零碎碎的胡话,推测出的一部分真相。
哪怕很恶心也没法否认,祖父对裴峥的母亲并没有身为养父的慈爱,而是拥有着卑劣的情欲和占有欲。
将母亲许配给父亲,不过是祖父想把母亲留在裴家的障眼法,母亲在父子二人间周旋,而父亲对这此一无所知。
他大概曾真心认为裴峥是他的亲生儿子。
而随着裴峥渐渐长大,母亲的心也渐渐偏向了父亲这边——母亲只是个普通女子,想要度过普通人的一生,选择父亲作为丈夫,才能过上普通人的一生。
奈何她的选择被祖父察觉,裴峥不知道祖父对母亲做了什么,裴峥只记得母亲病发得突然,毫无征兆地,他被母亲扼住脖颈,几乎要生生窒息而死。
祖父的人来得也很及时,他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而那时父亲明明已经带裴峥和母亲搬到了另一座城市。
他们都没有想到那么快能被找到。
而后,母亲被关在了老宅第三层尽头的房间,裴峥跟着祖父生活,父亲不被允许到老宅探望。
为此父亲闹了很久,差点没命。
裴峥也在尽力想办法去见母亲,无果,他年纪太小。
渐渐地,父亲不来找裴峥了;渐渐地,裴峥也不去寻找母亲的下落了。
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这件事情,只是裴峥还是父母的孩子,父亲和母亲还是夫妻。
裴峥从祖父糊涂时说的胡话里,听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翻译一下大概是他不会越道德的雷池一步,所以儿子是儿子,儿媳是儿媳,孙子是孙子,位置次序不能乱。
祖父破坏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因为他想卑劣地占有母亲;祖父又尽可能地维持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因为他需要家庭和睦的道德假象。
这种僵局持续到父亲将继母带回老宅,与此同时带回了裴让,他打破了一家三口的假象,要去组建新的一家三口。
裴峥还在学校住,从祖父给他的电话里,听出了祖父对父亲的不满和谴责。
“他竟然敢带另外的女人来裴家,那个女人还怀孕了,他们在逼我承认这个儿媳,还说已经将消息散布了出去。小峥,爷爷不会允许你和你妈妈受委屈。”
裴峥对父亲的新对象没有兴趣,他只在意母亲,但话到嘴边也只能不动声色:“妈妈现在还好吗?”
“她精神状态稳定了很多,小峥,不用担心,这都是大人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不要让我和你妈妈担心。”
裴峥不让人担心,让人担心的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