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地震后重新振作、工作生活,本来就是一种幸福。你想的也没错。”彭宇峰拍了下何棠江的肩膀,“是我想得太沉重了。”
何棠江把头一仰,靠在身后的沙发垫里,“完了,现在我担心生活无忧无虑、吃喝不愁,还上赶着去登山的我,在尼泊尔当地人眼中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那可不会。当地一直把登山运动当做旅游业中重要的一项来扶持,你瞧,今天车里除了我们和那些欧美游客,剩下的都是尼泊尔当地的夏尔巴向导。没有登山运动,尼泊尔的旅游业起码逊色一半,也不会诞生‘夏尔巴’这个独特的高山协作群体,不会让这个与世独立的民族接触有更多的到现代社会、享受现代生活的机会。”
“夏尔巴?”何棠江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还没来得及问彭宇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坐在前面几排的小哥向他看了过来。
深棕色的皮肤下,一张英俊的笑脸看着他,似乎是在问。
你叫我吗?
何棠江觉得超级尴尬,连忙避开视线,同时对身边的彭宇峰道:“夏尔巴是人名吗?我怎么喊了几声,前面那小哥就回头看我了?”
“准确的说‘夏尔巴’不是人名,而是一个山地民族。这个民族的人都以族为姓,至于名字则是看父母的心情起的,听说有人把出生在周日的孩子就命名为‘尼玛’。”
“尼玛我知道!”何棠江兴奋地一拍大腿,“藏语中太阳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何棠江停顿了一秒,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说脏话?
这时候前面的小哥听到动静又回头看了过来,弯弯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何棠江缩了下脑袋,觉得自己今天的脸面算是全丢光了。
不活了不活了。
彭宇峰忍笑道:“夏尔巴人有自己的语言,但是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使用藏语。当然,也有人考据夏尔巴族就是古代迁徙到喜马拉雅山脉居住的藏族人。”
“那你刚才说登山运动在尼泊尔普及,和夏尔巴人有什么关联?”何棠江赶紧转移话题,“难道他们就像是四川那些开商业登山公司的藏族一样,都是以高山协作为生?”
“‘没有一名合格的夏尔巴向导陪同,绝不要一个人尝试攀登珠峰’。这句话你听过吗?”
何棠江诚实地摇了摇头,陈恳请教,“敢问是出何处的至理名言?”
“是尼泊尔旅游局的规定。从几年前开始,尼泊尔当局就限制个人登山者独自进山,所有的登山者进山攀登,身边至少都要随同一名专业的高山向导。而因为夏尔巴人天生占有很大的优势,所以现在尼泊尔为数不多的高山向导中超过百分之九十都是夏尔巴人。在珠峰,在登山圈,‘夏尔巴’都是意义不凡的一个词。”
他们天生就比其他种族更耐高海拔,血液中丰富的血红蛋白塑造了这个独特的高山民族,同时也塑造了他们的悲剧。
曾经有媒体报道过——“几乎每一支珠峰登山队,都有一名夏尔巴向导;几乎每一个夏尔巴家庭,都有一位男性成为了高山向导”。利用天生的攀登高山的能力,他们赚取了更丰厚的收入,也带来了更高的死亡率。
然而即便这样——
“人们永远只记得尼泊尔啊(三)
传说夏尔巴人远离故乡,从藏东迁移,为寻找心目中的那座日月之乡——香格里拉。
在藏族经文中很早就有关于香格里拉的记载,它是被雪山环抱的王国,是至善至美圣人居住之地,。希尔顿的小说《消失的地平线》,又将香格里拉带到世界面前,以至于当人们在20世纪逐渐开始关注夏尔巴这个民族时,竟意外地发现夏尔巴人的居住地与传说中的香格里拉是如此相似。
他们都生活在雪山环抱之中,或许唯一的不同是夏尔巴人的居住的山脊没有簇拥的鲜花,只有山石和雪花。他们是传闻中追逐香格里拉的民族,然而他们生存的现实却不是那么至善至美。
2014年珠峰大雪崩,15名夏尔巴向导遇难。正是这一次从所未有的高山惨剧,让向来默默无闻,总是背负着最沉重和最辛苦工作的夏尔巴人进入世人的眼中。
然而在那一次震动世界的雪难之后,还是前赴后继地有夏尔巴青年走进登山界,走向世界屋脊,他们为了获得最高级别的登山协作资格而一次次挑战自己的极限,挑战最危险的工作,只为维持家人的生计。
这些都是我从来不曾听说过的事。
彭宇峰和滕吉聊得有来有往,我坐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当一个安静的听众。有的时候遇到听不明白的词,也不好意思打断他们,心中默默记下那个词的读法,准备回去再查一查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前面的老外们传来阵阵惊呼。
他们不是都说英文,叽里咕噜地语言叫人难以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至少明白其中的语气是没问题的——附近发生了让他们感到意外和惊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