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月,新雪初霁,碎玉般的雪粒子被宫人们扫作堆堆银山,朱红宫墙上悬着的鎏金宫灯已尽数换成簇新的红绡纱罩,一片迎新的喜庆。
顾矜的封妃礼择了吉日,钦天监奏报双德护佑,国运昌隆,册封礼早庆宁的大婚正巧六日,定在了正月十八。
但由着顾矜还在月中,一应事物都交由了新晋封的宁嫔筹办,顾矜也就还暂居在承乾宫中,不过最后由宁嫔备好了事务,她过目一眼。
顾矜拥着银狐裘歪在临窗榻上,她早已开代码修复好了自己因生产受损的身子。
只是人前,她仍得做出虚弱模样,整日卧床养息,规规矩矩地扮演着一个新晋母亲的角色。
榻旁的小塌上,承稷小小的一团,正安安静静地躺着,粉嫩的脸蛋如同新剥的莲子,呼吸平稳。
另一边,和嘉正带着雪球球在殿内玩得热闹,软球在地毯上滚来滚去,雪球球欢快地扑腾着,毛茸茸的身影像一团雪云。
“娘娘,”青槿站在一旁,目光在雪球球身上转了两圈,“这雪球球再乖巧,也不过是个畜牲。这殿内毕竟还有小殿下,万一惊着他,怕是不相宜。”
顾矜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无碍。”
“生了孩子,便事事都要以他为主了么?在我承乾宫中,倒没有这样的规矩。”
青槿一怔,只见自家娘娘仍是面不改色的吃着手中梅子煎,唇上沾着鲜红的梅子酱,容光焕发的完全不像刚生产后的妇人。
她心中暗暗咋舌,自家娘娘的态度,实在与那些生了孩子便如同金钵钵一般捧着的主儿们截然不同。虽不拘着礼法,但哄小殿下入睡,帮小殿下换洗之类的劳累事儿又愿意亲力亲为。
这般随性与宠溺并存的态度,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正想着,含烟已推门而入。她虽在外间换了外衫,但内室的回廊隔得不严,仍带进了些许寒意。
冷风一拂,承稷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颤,小脸皱成了一团。
青槿忙不迭地上前,正要将承稷抱起哄一哄,却见顾矜只是懒懒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承稷面前:“不许哭。”
承稷小嘴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哭出声来,但看着顾矜那双含着几分戏谑的杏眼,他咕噜噜转了转眼珠,竟然破涕为笑,小手一把抓住了顾矜的手指,似乎在讨好般地回应。
青槿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暗咋舌:这小殿下当真是通了灵不成?
她在顾矜之前也是侍奉太妃的老人,自问见过不少主子与孩子的相处,可这般奇妙的默契,却是头一回见。
顾矜看着承稷笑了,眉目间也染上几分柔和,心底却隐隐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触——
承稷自出生以来,她便试图查看他的后台数据,想要了解这个小人的状态值,可奇怪的是,她发现那里竟然只有一个入口——一个源代码屎山的入口,复杂得如同迷宫。
而其他角色应有的状态数值条,却是一个也没有。
可即便如此,顾矜仍隐隐觉得,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与自己仿佛有某种心灵相通的联系。他的情绪,她竟能毫不费力地感知,而她的一举一动,也能轻易牵动他的反应。
倒不知所谓的母子连心,是否就是这样的感受?
含烟几步上前,在顾矜身边传话:“娘娘,宁嫔娘娘已奉了今日的宫务在外间等候,要不奴婢先把小殿下抱去西暖阁?”
顾矜慵倚湘妃榻,轻轻点头,含烟杏眸流转间已明主意,颊边梨涡浅浅绽开,葱指轻叩翡翠屏风三响。
乳娘立时会意,将裹着杏黄襁褓的承稷拢入怀中;那边厢含烟已半蹲下身,将和嘉腕间松脱的珊瑚珠串细细系紧,这才执起公主小手,和顾矜行礼后一起下去了。
青槿正执银剪修剪着案头红梅,见状忙搁下缠枝剪,轻声嘱咐廊下侍女:"将铜盆里银丝炭添些,仔细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