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琳·德·莱斯曼来到巴黎歌剧院的第三个星期,她的个人专访终于见报了。
晨报的记者将她描述成了一位富有极高鉴赏力的独立新女性,并且在不惹人生厌的范围内对她与莱斯曼家族的纠葛进行了艺术性加工,增加了各个阶层的可读性。非常不值得一提的一点,这位记者似乎对她有着个人化的欣赏,在末篇大肆赞扬了一番莫琳的美貌,声称她是巴黎遗落在伦敦的蒙尘明珠。
今早她去寓所楼下的面包店买早餐时,还听见有两个年轻女孩躲在柜台后边小声探讨。
“那位就是晨报上说的莱斯曼小姐吧!她从前似乎也常来,我们先前居然都没有注意过这件事儿!”
“谁能想到会有贵族家的小姐住在这儿?我还以为她们全都是深居在大庄园里的。”其中一位女孩自言自语道,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莫琳,让人很难忽视。
另一个则非常赞同她的观点,使劲点头说:“谁说不是!我以前只觉得这位小姐打扮有些大胆而已,甚至还猜测过她是哪位新来的交际花呢?”
话音未落,这个女孩就被同伴捂住了嘴巴,“你怎么敢说这样冒犯的话!”。
“对不起,我。。。。。。”
她刚打算道歉,就被另一位小姐高昂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她从鼻腔里发出了??冷哼:“看来莱斯曼的家教的确不怎么样,竟然会让自己的侄女住在这种地方,甚至去歌剧院抛头露面!我看她当务之急并不该在这里买面包,而是该去隔壁的街上多和几位绅士搭话,看能不能把自己嫁出去才对。”
“这位小姐,我想我们不认识。”
“你当然没有机会认识我!”她依旧昂着下巴:“我的家教森严,从不允许女儿们在外从事肮脏的金钱交易,更不会和男人们厮混在一起!这是只有穷人才做的事情。”
这回连柜台后那两个女孩的脸色都变得难堪了。她所鄙夷的不正是她们所赖以谋生的吗?
虽然这些话极具攻击性,就算说她们俩之间有仇也不为过了,但莫琳很大度地没有计较,反而面色如常地给自己的小麦面包付了钱。直到女孩帮自己结完账才开口:
“记住了吗?”
“什么?”女孩一头雾水。
莫琳耐心地和她解释:“刚才这位小姐说她不会从事肮脏的金钱交易。那么我想你们应该警惕,她一会儿大概率是不打算为自己的东西买单的。”
“我们怎么称呼这类行为来着?对了,盗窃。”
然后她转过头,对着那位面色青白的小姐说:“我必须承认,认识你这样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事。一个虚伪自大,刻薄又丑陋的空心人,又怎么会值得别人浪费时间与她结交呢?”
“扑哧”
另一位女孩率先反应过来,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那位小姐气得说不出话,泄愤似的将手里的东西甩在地上,然后推门而出了。
“莱斯曼小姐,请等一等,”眼见莫琳也打算离开,柜台后的女孩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口袋,着急地说。
“我们必须为刚才的话向您道歉,对不起”,两人十分诚恳地朝她鞠了个躬,然后将她刚才付的法郎退了回去:“就当我们的赔礼了。”
“不用了,”莫琳没有收下,她朝两人眨了眨眼睛:“保持肮脏的金钱交易才最让我放心”。
要说她有没有生气,事实上,这点小插曲可没办法影响莫琳的心情。她在心里想,好歹交际花也不是人人能当的,起码她们没有抵赖自己是个美人这件事。
而她今天大多的好心情大概是来源于这份令人十分满意的专栏。
——新剧目的票全都卖完了,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莫琳不知道的是,这篇专栏不仅仅为她的新剧目带来了上座率,还在巴黎社交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这件事几乎成了莱斯曼家访客们挂在嘴边,用来插科打诨的玩笑话。
莱斯曼家实力斐然,但花边新闻却少得可怜,这位初初崭露头角的莫琳小姐无疑成了大家的新消遣,尤其是她在巴黎的首秀。看歌剧的女士不少,可上来便要管理歌剧院的却只有她一个。莫里斯先生对此感到十分头疼,最近来拜访他的人更多了,他们手里几乎都握着歌剧院新剧目的门票,半开玩笑地恭维他有这样一位天赋异禀的侄女。
没错,莫琳确实是他亲妹妹的女儿。可即便如此,他们之间早就不剩什么血脉亲情了,他甚至已经将近十年没再见过她。
他认为莫琳行事这样高调是为了夺得他的注意,一定会在舆论发酵到最高点时上门前来拜访他,可却坐等右等都没见到她的影子。这下,即使冷静如莫里斯先生,也没忍住私下吩咐了昆西去替他弄一张票来。
“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女孩是在替她的母亲报复我们,一心想要弄臭莱斯曼家族的名声。莫里斯想。
对此一无所知的莫琳坐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她还以为是自己高兴过头了,于是披上挂在椅背后边的毛毯,打算去后台看看演员们的排练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