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枝到家的时候,棠花正在院子里坐在小马扎上练字,一见她回来,立刻丢了手里的树枝迎上来。
“阿姐,阿姐,你回来啦!”一人一狗围着栾枝蹦蹦跳。
“在县衙做工累不累,你明日还去吗?”棠花勾着头问。
“不累,不过是切切菜,打打饭,明日自然还得去。”栾枝揉揉小孩的脑袋,去看一旁地上的沙盘。
说是沙盘,不过是一个豁口浅陶盆里装了些河湾挖回来的细沙,栾枝用水将沙子淘洗了几遍,晒干后在陶盆里铺了厚厚一层,用来教棠花数数练字。
“今日识得几个字了?”
“学了好多个,一到万都会写了,千字文也背熟了一段,”棠花摇头晃脑,“……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席听。——就是这个字老是写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树枝在沙盘里写了个缺胳膊少腿的德字。
自从姐俩搬到城里,栾枝就教了棠花一些日常用得到的加减乘除,每日收钱算账时时练着,小孩儿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见她都会了,栾枝又翻出了搬家时找到的千字文,只要一有空就教棠花认个一两句。托原身上蒙学时还算用功的福,她还记得这些词句的意思,但要发散思维讲些典故就完全不行了,因此也只是教了个皮毛,但扫盲阶段,也不必要求太高。
棠花记性挺好,如今也已经会了不少字,就是个个写地像狗爬一样,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家里没条件买纸笔给她练字。
在沙盘上写了个方正的德字,指出棠花漏了哪里,又看她将今天新学会的字都展示一遍,栾枝狠夸了两句,方去做了晚饭。两人简单吃过,就洗漱睡了。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栾枝特意没吃早饭就去了县衙,待放完饭,自己狠吃了两个馒头,又喝了一碗稀粥。
你还别说,这不要钱的工作餐吃着就是香!
但吃了人家的饭就得给人家干活,丁大又扔了一块猪蹄膀过来,让棠花把肉剃掉再切成块。
这么好大块猪肘子,一般整个拿来红烧,是在席面上撑场子的大菜,前日杜家的席面上,就有一只酱大肘。
栾枝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丁厨,这肘子不整个烧吗,要把肉剃下来?”
“让你剃你就剃,问这么多干什么。大小姐今日回门,小厨房做不来这么多菜,才分了几个来让我帮忙做,你手脚可要麻利点儿,那边凉菜都备好了,连土鸡都炖上了,咱们全靠这道菜撑脸面呢,误了中午的这顿饭,你可担待不起!”丁大竖着眉毛,一脸不耐。
栾枝点点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着实想给他一肘子。但人在屋檐下,只能先咽了这口气,老老实实地剔骨切肉。
“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声顿喝,给整个后厨的人都吓得一激灵,唐婶身子一抖,念了一声菩萨回魂,栾枝也不解地看向面前朝她瞪眼的刘管事。
“这红烧猪肘是夫人亲点的菜色,特交代了今日小姐回府,这道菜必须要有,以贺小姐与姑爷吉祥富贵,如意红火。你这蠢货,却把它切成这样!还如何吉祥?如何富贵?”刘管事指着栾枝的鼻子,似乎她犯下了杀头的过错。
“是丁厨让我切的,他说先剃骨,再切成小块。”栾枝急着反驳。
“你这丫头,怎么空口白牙诬赖人,我只说让你洗净,拿去泡泡血水,还特意交代了不能切!你自己心思不在活计上面,现下出了披漏,倒是怪到我头上来了!”丁大一摊手,冲着众人解释,一脸大家快看看这个不着调的小娘子的架势。
栾枝有些慌神,赶紧找人作证,“分明就是你让我切的,唐婶,方婶,你们刚刚都听见了!”
见栾枝看过来,唐婶,方婶俱都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摆明了不想掺和到这件事中。
栾枝见状心中了然,这是要帮亲不帮理了,毕竟谁会为了一个临时工去得罪自己的同事呢。
冷静下来,先冷静下来!
看着盆里的肉块,栾枝有了个主意。
“刘管事,事已至此,您不如把这道菜交给我,我倒是会做另一道寓意极好的菜,到时若是夫人和小姐不满意,您再把我交出去,是赔钱还是什么,凭您做主,我绝无一句怨言!”看栾枝一脸坚定,刘管事虽然半信半疑,也只好让她放手去试。
起锅,倒油,将大块肘子肉煸至六面金黄油。再次净锅炒糖色,待每一块肉都均匀地裹满焦糖,栾枝将准备好的大料都倒进去,县衙后厨的调料可比她在市面上见到的齐全多了,连腐乳都有,用它来调味倒是极好。
丁大看栾枝又是炒糖色,又是倒料酒的,心中直泛嘀咕,莫不是这小娘子真得有一手好厨艺。
这边栾枝又往锅里加了一瓢清水,便盖上锅盖,让它小火熬着,自己又去舀了瓢白面,活起面来。
不错,她做的就是金丝肉夹馍,肘子肉太过肥腻,用肉夹馍中和一下正好。
待一鏊饼子烙好,那边红烧肉也熟了,大火了收汁,栾枝找了个圆形高脚碟,从锅里选了九块肥瘦相间,卖相极好的红烧肉,在碟子中摆成了个三乘三的形状,又将剩下的肉捞出来快刀剁碎,夹进金丝饼里。最后找了个长条形的盘子,将饼靠右摆成两排,又将盛了红烧肉的碟子座了上去。
“这饼和肉取天圆地方之意,以此红烧肉夹饼贺陆小姐与杜少爷婚后和谐美满,白首同心!”
刘管事被栾枝这一套唬得一愣一愣地,半张着嘴,托着盘子往前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