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月来,魏溪龄一边养伤寻找第二次机会,一边暗自蹲守张疏怀的行踪。
张疏怀身边的侍卫严守得很,她接近不得,但每日的行踪也探得七七八八。
每年立冬次日,张疏怀都会在城外支起帐篷,例行给贫苦的百姓散发过冬衣物,这一习惯已是维持五年。
城中百姓皆道他是心系百姓的好官,更有甚者,还给他起了一个“送温活佛”的称号。
这日风轻但蚀骨,正是冻人缺衣之时。
城外早已聚集了许多百姓,足有五个敞开的棚子,台子也架好了,后头支起了五顶帐篷。
“听闻今年是个三十年一遇的寒冬啊!”一满身补丁的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开口,喷出一团浅浅的雾气。
“老天爷开眼,幸好还有张尚书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百姓,”中年男子身边是一羸弱的老者,他白发稀疏,开口可见残缺的坏牙,“活佛救人,上天护佑啊!”
说罢,这老者还双手合十闭目拜天,一副极尽虔诚的模样。
“呵!”
一声略带讽刺的轻呵声引得周围人回头看去,原来是一青年男子。
他衣衫亦是褴褛,但长得却颇为斯文秀气,见人都打量他,他也豪不畏惧,冷笑一声,低声道:“什么‘送温活佛’,不过是因他儿子在边关镇守,做样子搏名声罢了。”
“你!你!你休要胡说!”缺牙的老者显然觉得这个青年男子亵渎了他的活佛,瘦骨嶙峋的手指直伸到青年男子跟前,“你!你从何处来的!竟敢污蔑活佛大人!”
青年男子不愿理会老者的纠缠,闪身躲过,老者上前一个不稳,撞倒了青年男子身后的人。
却见那人一声不吭,拾起身旁的木拐杖,撑在腋窝下,佝偻着背费力地撑起身。
这人蓬头垢面,穿着一层又一层破烂的麻布衣裳。一瞧就是个乞丐。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默默回过头去,小小的波澜就此又归于平静。
很快,不远处熙熙攘攘起来。
“活佛来啦!”
不知谁一声喊,众人齐齐往远处看去,一列人马前来,后头跟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还有四辆牛车,显然装的是物资。
百姓欢呼起来,独独唯有方才摔倒的乞丐闭口不言,眼里是浓浓的轻蔑和恨意。
这乞丐正是乔装打扮的魏溪龄。
“送温活佛!送温活佛!……”
不知何人起的头,几句过后,众人附和起来,直震人耳膜,喊了好一会,才见张疏怀掀帘走下马车。
他官服在身,面上是谦虚含卑的浅笑,一直走到棚子中央才抬手示意众百姓停下。
“多谢各位厚爱,但本官万万担不得‘活佛’二字,”说到这,张疏怀双手抱拳朝天一拜,才接着道:“本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是皇恩浩荡,才有本官年年为各位送上微薄之力。”
“皇上圣明!皇恩浩荡!”
张疏怀高声称颂,引在场的百姓齐声高和,称颂声向远处传扬。
“真是拍得一手好马屁。”
在一阵阵热血称颂中,突然闻得一声冷冷的讽刺声,魏溪龄不由转过头看去。
原是方才那个长相斯文秀气的青年男子。
他见魏溪龄突然转头看他,想起她是那个方才站他身后被无辜推到的人,此刻再看魏溪龄眼里单纯懵懂,他默了默,回过头。
魏溪龄自然也回过头来,却又听得他低声开口,似自言自语,又似在给她解释。
“明明享受众人追捧,又怕功高盖主。”
经他这一提醒,魏溪龄瞬间恍然大悟,怪倒她总觉得张疏怀此举莫名其妙。原来其中还有这番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