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微微一顿,垂目看向自己的二女儿。
她的下颌线条绷得很紧,乌黑的头发贴在雪白柔弱的脖颈上,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像一朵纤细但又坚韧的小花,倔强地向上攀爬生长。
“父皇?”见他久未回复,姜映晚再次轻声问道。
“嗯。”天子微微颔首,接着松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
殿内烛火摇曳,天子背光而立,一半脸庞隐匿在阴影中,难以看得分明。
得到应允后,姜映晚才缓缓举起手中的箭,脑海中回想着天子方才引领自己投掷时的角度与力度,再次瞄准了前方的壶瓶。
一——二——三!
姜映晚鼓足勇气将手里的箭投了出去,目光紧紧追随着箭头,直到“哐当”一声的撞击声响起,她才终于泄出了心里那股不平之气。
“父皇,我成功啦!”她惊喜地回过头,寻觅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尾音雀跃地上扬。
天子负着双手长身玉立,隔着几步的距离与她的目光相撞。
他第一次从她的脸上见到如此欢喜的笑容,弯弯的眸子里盛满璀璨的碎光,让他忽然想起登基后的第一年,他在登上城楼最高处时,抬头仰望到的那片浩瀚星河。
他曾以为那会是自己此生最难忘的风景。
“父皇!”姜映晚小跑至他的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地晃动,“您夸夸我嘛——”
这在常人看来几乎是算得上僭越的举动,可天子却浑然不在意。
“晚晚……很不错。”他低声道,唇边也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闻言,姜映晚脸庞微微泛红,有些羞涩地垂下了眼帘。
她终于做到了,虽然只进了一支,可这一支却是她自己亲手投中的。
在箭矢正中壶口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心头忽然为之一清,前世笼罩在心上的阴云也终于消散开来。
原来她并不是他人所讥笑的那般笨拙木讷,只要给她时间学习,她也可以骄傲自信地在众人面前扬起自己的脸。
这一场投壶比赛的结果已无人在意,随天子重新落座时,姜映晚便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或隐晦或直白的打量的目光。
“今日是二妹妹的生辰,姐姐还未向妹妹贺喜呢。”静仪公主微笑着向姜映晚举起了酒杯,“妹妹从前流落民间受苦了,如今可算苦尽甘来,姐姐祝妹妹今后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姜映晚笑盈盈地举起酒向她回礼:“多谢静仪姐姐。”
言罢,静仪公主已爽快地将手中酒水尽数饮下。见此姜映晚迟疑了片刻,终是将酒杯缓缓送至唇边,眼帘一垂,毅然决然地将酒水一饮而尽,其速度之快令天子欲言又止,劝阻的话语尚未出口便已化作无声的叹息。
这酒水虽清淡雅致,但如此豪迈的一饮,难免令人微醺。
姜映晚放下酒杯之后,脸颊便迅速染上了一抹绯红,尤其在眼眶之下,仿佛自然晕开了浓烈的胭脂,衬得她面容愈发娇艳,令人目光难以移转。
“头…有点晕……”姜映晚小声地嘟囔着,眼眸中泛起了迷蒙的水雾,神情中带着几分稚气与无辜,分外惹人怜爱。
“晚晚。”天子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姜映晚慢慢吞吞地转过脸,歪着脑袋眼神懵懂地望着他:“嗯?”
天子不觉轻叹一声,向边上伺候的宫女招了招手:“带公主到侧殿去歇息一下,再叫膳房煮碗醒酒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