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闻渊将积压的事务都处理罢,瞧着窗外的晴空已高悬了一轮莹白如玉的弯月,便推拒了同僚一道吃酒的邀请。
众人打趣地看了他一眼,也并未再强留,只说过些日子可不能再这样了。
等戚闻渊赶回永宁侯府,才知晓珈宁尚未归家。只得转头去了听竹轩,取来一册未读过的地方志,又匆匆折回熏风院中。
往日里满是少女嬉笑之声的熏风院,却仍旧是静悄悄的。
珈宁还未回来。
他差苍筤点了灯,又让院中一众侍婢小厮都退下了。复寻了一张案几,略略翻过几页,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册江南某地的风物志。
此地在离江宁城不远的地方。
他本是在看当地的水文河道,也不知怎的,思绪就飘向了些别的地方。
饮食风俗。
婚丧嫁娶。
透过白纸黑字,他似乎瞧见了那些与燕京城相距千里的人。
若是没有老侯爷的那封信,若是没有这一纸戚谢两家的婚约,夫人是否也会过这样的一生?
也不知此地之人是否听得懂夫人与织雨和摇风闲聊时说得那些吴语。
复又翻了几页,却见着书册上说,江南一带,十里八乡的乡音俱都相去甚远。
烛火“啪——”地爆开。
廊下忽然传来了少女的笑闹声。
戚闻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大步行至廊下,便见着珈宁身后的两位侍女俱都抱着不少东西。
尤其是那位风风火火的摇风,手中又是吃食、又是书册、又是绢花与胭脂。
夫人今日收获颇丰啊。
“世子,我回来了!”珈宁快步小跑至廊下,复又调转回去,从织雨手中翻出一方油纸包裹着的吃食,这才慢悠悠地行至戚闻渊身前,“喏,说好了给世子带些吃食的。”
她头上那支碧玉桃花簪在月光下越发润泽,就好似那双波光潋滟的眸。
戚闻渊静静看着因为小跑而双颊泛红的珈宁,并未答话。
又听得珈宁已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
“本是想给世子带那道念之阿姊夸了许久的什锦海味杂烩,但念之阿姊说那菜凉了之后味道不美,我瞧着这间酒楼的红丝水晶脍做得漂亮,便给世子带了一方。”
“这水晶脍就是要凉着吃的,正正好!”
“海味杂烩可以等什么时候世子有空了我们一道去太平街上吃。”
戚闻渊接过珈宁递来的水晶脍,隔着油纸,他其实是看不见里头水晶脍的模样的。
但他确定,这里面一定是一方晶莹剔透的水晶脍。
“多谢夫人。”
“世子是专程出来迎我的?”
戚闻渊冷声道:“看书久坐,出来走走,恰好夫人这时候回来了。”
珈宁轻笑了一声:“哦。”
尾音拖得很长。
又道:“世子可要现在就尝尝水晶脍?我去让织雨送去小厨房里切出来。”
戚闻渊道:“夜色已深。现在用,只怕会积食,夜里不得安眠。还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