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最多七天就会消失的人类,谢游看在他那值得嘉奖的高尚人格的份上,允许他来这里,却不代表他要对这个人类投以多余关注。
谢游不理会他,这对江愉来说完全没关系,江愉只要能看见对方那张脸就好了。
灵感在看见那张脸的瞬间咕嘟咕嘟开始冒泡,江愉有些按捺不住,抱着猫背着画具就往他上次提前选好的画画地点走去。
黑发的人类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就走,谢游在江愉转身走远几步的时候敛了敛眉眼,拿捏棋子的指尖微微用力。
这个人类看起来也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想见他。
谢游掀起眼皮看了眼青年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收回目光。
人类向来喜欢对自己的感情夸大其词,只有一分便说成有十分,十分说成一百分。
就算对方之前在临死前说很想再见他,实际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江愉走到他昨天看中的绝佳位置。
大树的繁盛枝叶投下充足荫蔽,潺潺溪流声成为天然的白噪音,江愉打开画板和折叠板凳,开始提笔作画。
前所未有的丰沛灵感让江愉一下子沉浸在绘画里,等他感觉到腰背发出抗议,已经一上午过去了。
江愉到中午才去找谢游第二次,向对方提出一个请求。
“我这几天能借宿在这里吗……?”江愉抱着猫小小声问他,又保证道,“我会很安静。”
在请求帮助时,青年那双眼尾微扬的眼眸莫名和怀里幼崽圆溜溜的眼睛出现相似,让人很难拒绝。
“随便你。”谢游淡淡道。
他没有闲到要跟一个生命只剩七天的人计较这种事。
在妖异动辄百年千年的生命尺度上,七天太过微不足道,眼前人类是他眨眼便会消失的萤火。
江愉诚心实意向对方道谢,但他还有一个不得不再开口的难题……
“我还需要借用一下厨房,食材可能也……”江愉越说越小声,最后略微抿唇,“我会支付费用的,可以吗?”
谢游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又扔下一个纸人:“跟它走。”
这个小纸人脸上的编号跟上一个不同,它是一号,上次送江愉出门的那个是七号。
江愉被小纸人带到另一个房间,小纸人示意他坐在椅子上。
江愉坐着等了一会,成群结队的小纸人开始陆续给他端来丰盛菜肴。
到晚上把江愉带回卧房的时候,有的小纸人还给他准备了新衣服。
衣食住行都得到妥善解决,江愉履行自己保持安静的承诺,接下来几天他都没出现在谢游面前,只在想汲取灵感的时候,找个对方看不见的角度远远观察。
但只是江愉以为对方看不见。
谢游能清晰感觉到江愉的视线,在他眼里,这个人类总是过来偷偷看他。
就这么想见他吗。
谢游等到那道视线消失,表情难以捉摸。
古时的人情感表达含蓄,若是有人对另一个人表达如此明显的思念,便也基本等同于是在向对方委婉地表达思慕了。
江愉尽力维持着不靠近、不打扰的原则,直到第四天。
这一天江愉也准备远程汲取灵感,不过心脏的指示没把他带到前几天去过的常规地点,而似乎是把他带到了谢游的卧室门口。
江愉本来想着今天还是算了,但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地上的血迹。
鲜红的,还未完全干涸。
江愉敲了敲门,内里无人应答,他犹豫了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进入内室,江愉便看见披散着鸦色长发的妖异坐在榻上,那张眉目冷淡的俊美面容上多了一道狭长血痕,他右手衣袖垂下,血液一滴又一滴顺着冷白指尖淌落。
江愉不由得向他走近几步:“你受伤了。”
谢游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