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淮走出大楼,身后过道,似乎还回荡着白若安凄厉的尖叫。四周,沉寂的可怕,仿佛埋伏着无数魑魅魍魉。周京淮不信神佛,但他却觉得那些魑魅魍魉早化为了贪、嗔、痴,侵入了他的骨血里,他今日落得这样下场,正是因为他的心魔。若他不那么眷恋权势,他会早早发现对叶妩的心意,他不会让一个深爱他的女人痛苦四年,到最后失去外婆、失去腹中的孩子。慧妙大师曾言:他满身戾气,恐伤及身边人,无人善终。夜风烈烈,吹起了周京淮的发梢,吹得他通体生凉。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坐到冰冷的车子里,脑子里回想着这些年的过往,一遍又一遍,他不知道如何跟叶妩交代,更不知道怎么跟自己交代。多可笑,他曾经捧在心尖的人,竟然只是一场欺诈。他飞往日内瓦,陪着白若安的时候——叶妩在哭,在痛!他坐了很久,想要拨一个电话给叶妩。但是,他的手机号被叶妩拉黑了,里面只有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周京淮轻轻眨眼,俊颜失神。他缓缓趴到了方向盘上,远处,传来隐约的鞭炮声,很是热闹,但是这些热闹与他无关,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就连挽回,都是罪孽的。手机响了,是周砚礼打过来的,“京淮,你拿到药没有?”周京淮低声开口:“一会儿就过来!”周砚礼觉得儿子声音不对,正想问,周京淮已经将手机挂了。大约半小时后,周京淮将药送给了周夫人,样子失魂落魄。送完药他便离开了,周砚礼追了出去:“京淮,怎么回事?一副丢魂的样子。”夜色低垂,周京淮的背影落寂,他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好半天才轻声开口:“爸,我对不住阿妩。”周砚礼沉默一会,想说话,但周京淮已经离开了。除夕夜,周京淮上了一趟山,进了灵妙寺。寺庙大殿内,檀香缭绕。正殿中间,地藏菩萨坐于神兽背上,手握金刚杵,金面神色威严又慈悲地俯视着世人。慧妙大师坐于蒲团之上,闭目修行,似乎在等什么人。周京淮走到殿前跪下,伏在神佛面前,他从心口掏出一双破损的小虎头鞋,手指颤抖着奉于菩萨面前,他的嗓音低而微颤:“大师,我想为未出生的孩子超度。”慧妙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菩萨般慈悲,他望着悲戚的男人,一开口嗓音如同半夜的洪钟:“若是叫你,放下人世间的贪嗔痴,你可愿意?”男人泪水淌下,沾湿了大殿的地砖,他高声说道:“我愿意。”慧妙大师平静无波,继续问道:“若是叫你低下高傲的头颅,若是叫你粉身碎骨,若是叫你一辈子无法与心爱的人相见,你可愿意?”周京淮轻闭眼眸,仍是高声道:“我愿意。”殿内,余音缭绕。僧人没了身影,只剩下男人跪伏在大殿内,一遍遍地忏悔,一遍遍地赎罪——满天的神佛,若是看见我儿澜安,请收容他。他还很小只有一点点大,因果轮回、阴司报应全都清算在他周京淮一人身上,哪怕万劫不复,哪怕粉身碎骨,他都在所不惜!满天神佛,请给我儿澜安,一个栖身之所。……从寺里回来后,周京淮生了一场大病。医生束手无策,一直到了元宵节,才稍稍好些。傍晚时分,紫红铅云漫天。一辆锃亮的黑色房车,缓缓驶进铂悦尊邸,车子停稳后司机下车开门,周夫人一身华贵款款下车,手里提着一只精美的食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赤豆元宵。佣人迎了上来:“夫人。”周夫人将食盒交给佣人,一边上楼一边问道:“京淮好些没有?这几天让林秘书不要送文件过来了,人都烧成为什么样子了还看文件,那些大小股东成心累死京淮。”佣人小心翼翼应对:“今儿是元宵节,林秘书放假。”周夫人心里方才好过些。佣人替她敲开了门,随后就识趣地下楼了,将空间留给母子两人。周京淮人在起居室里,一件黑色西裤,上面是浅灰色高领毛衣,看着十分地舒适居家,脸色仍是苍白,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周夫人正想数落几句,目光不期然落在一旁,那是一双小虎头鞋。周夫人放下东西,走过去拿起来,不禁轻轻抚摸——“若是澜安还在,多好。”“阿婆和澜安,走了快二十天了,妈妈每天都会发梦,梦叫澜安叫我奶奶。”……周京淮盛了一碗元宵,很慢地吃。良久,周夫人放下了小鞋子,她坐在儿子身边默默地陪着,一会儿她还是开口了:“我知道你放不下叶妩,妈不逼你,但是缓个一年半载的再重新找个人吧!你才三十,总不能身边一直空着。”周京淮看着碗里的元宵,蹙眉:“我不会再娶。”周夫人:“那周家的香火怎么办?”周京淮一下子失了胃口,他放下手中的碗,拿纸巾擦了下手说道:“不是还有周京耀?他生的孩子一样可以继承家业。”周夫人硬着头皮,劝说:“要不,念安也不错,有阵子你不是和她走得近么?”“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周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妈知道你:()我走后,渣男一夜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