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高悬,清辉四溢,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之中,醉了一阙琼楼玉宇。
酒入愁肠,却没能让她入眠,反而更加清醒。
在宵禁前的最后一刻,谢弈月戴上帷帽,出了楼去。
书房的桌案上,堆满了经史古籍,顾怀川一本一本的将它们拿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再放回书架。
一来一回,不知辛劳,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
顾怀川理好书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过往的回忆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令他心烦意乱。
顾怀川推开窗户,望向天边的那一轮明月,失了神。
文定十一年中秋节,街上人来人往。
路过的人瞧着谢府门口久久伫立的少年,无不满腹狐疑。
“这是哪家的公子?怎得一直站在门外?”“他好像是谢尚书的门生。”“顾太傅?”“那怎么还站在门外?”
……
顾怀川置之不理,他坚持着等在谢府门前,直到谢弈月回府。
“皎皎,你当真要做太子妃?”
顾怀川走到谢弈月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谢弈月不答,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顾怀川扶着她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
“对!”谢弈月瞋目望向顾怀川,“我就是要做太子妃,不只如此,我还要当皇后。”
顾怀川愣然,双手脱了力,谢弈月见状,甩开他的手。
“皎皎当真心悦太子殿下?”
顾怀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还未来得及恭喜顾大人,你如今官拜太傅,贵人事多,就莫要再操心这些闲事了。”
谢弈月丢下这么一句话,快步跑进府内。
顾怀川停在原地,不敢再进一步,万般无奈,惟余叹息。他仰望苍穹,眸光闪烁。
夜色阑珊,月明星稀,满月高悬,却又形单影只。
亥时初刻,宵禁闭市,曲江池畔,人影稀疏。
谢弈月孤身一人,穿过晦暗的林间小路,走到水榭之中。
秋风瑟瑟,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谢弈月望着池中被吹皱的月华,面露悲戚。她心中有悔,却无人可说。一切阴差阳错皆始于此,倘若当年的她没有意气用事,结局会不会一样?
可惜,这些都已无从得知。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句话,道尽了他们之间的因缘。
谢弈月自记事起,便与顾怀川形影不离,她对他太过熟悉,以至于有关他的一切,她都了然于心。
她始终记得,顾怀川的志向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太傅之位,于他而言,重若千钧。时过境迁,她怎么能开口,让他走到自己身边呢?
如今的顾怀川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顾泽谦,他的肩上有着更重的责任。谢弈月亦是如此,她的背后是整个江宁侯府,行差踏错之事,她万万不能再做。
谢弈月遥望天边明月,默默祈愿:此生不求偕行,惟盼君安。
“滴答——”
雨水淅淅沥沥,卷着落叶,打在池中。
一场秋雨,一场寒。长安的秋天,就在浓浓的愁绪里,氤氲生长,直到迎来下一个季节。